书城历史宋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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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语不惊人死不休

通治县衙后堂,鸟语花香,奇花异草争奇斗艳,一派春季的盎然景色,与外面的深秋落叶凋零之相大异,恍如隔世。

时穆躺在院内的靠椅上,闭目养神。

时穆已年过五十,混迹官场多年,虽然官不大,但历练出一幅内敛深沉之心机,无凭无靠,通过不断经营,如今早已在通治县乃至宜州府内左右逢源。

想到今晨的城墙事件,时穆不觉眉头紧锁。

此时,师爷陈五九呈上来一封来自赵家老爷子赵武德的手信。时穆缓缓接过来,轻轻地放置于石桌之上,并无拆看之意,随即又闭上了双眼。

陈五九跟了时穆已经三年多了,此时看到通治县的大老板脸色平静,波澜不惊,泰然处之,不觉感到叹服。

“老爷?”陈无九轻轻提醒道。

“看过了?”时穆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瞒大人,学生确实看过了。”陈五九虽然年纪与时穆相仿,但身份摆在那里,地位悬殊,故而平时以学生之礼待之,以示自谦。

“不用看,赵府还是要颜面的,是不是让我们尽快查明来龙去脉,给他们个说法?”时穆道。

“大人明鉴,赵老爷子可能比较悲痛,要...要我们三天时间内找出真凶。”陈五九连忙道。

时穆不解道:“真凶?自杀也要有真凶?!明明是他孙女自己跳楼寻死,哪来的什么真凶!”

陈五九沉默了,也是不思其解,不知这赵府玩的是哪一出,非要自己跌了自己的颜面么。

这时,主薄高大远和仵作范仲求见,向时穆禀告验尸的初步结果。从两人急切的程度,时穆知道一定出事了,不禁皱了皱眉。

高大远道:“时大人,卑职刚与范先生验明尸体,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特来禀告大人。”

时穆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下文。

范仲抚了抚白须,道:“大人,小可在查验之中,根据赵府之人描述,结合尸身情况,已查明死者确系赵府之孙女赵祁,身份明辨无误...”

陈五九在一旁听闻到,差点没载个跟头,妈的,这也能叫验尸!是个人也能确定死者就是赵祁。

高大远在旁,也是老脸一红,这范仲真是老糊涂了,竟说些废话。县令时穆脸色波澜无惊,静静地看着范仲。

范老先生却不管他们,按部就班地道:“死者赵祁,女,生于大宋朝明德十五年戊戌月甲戌日,本月刚满十六岁,今日辰时在城楼坠地。小可在现场查验中,发现尸冷而僵硬,指压而褪色,根据本县的节气气温,基本可以断定:赵祁在坠楼前五个时辰就已经死了...”

时穆闻言一惊,没想到范仲抛出了这么个惊天之讯。陈五九也是一阵错鄂,真有情况啊。

时穆疑惑道:“那跳楼是怎么回事,她死了,却又是如何跑到城楼顶的?又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坠楼而下?”

范仲淡淡地道:“那是查案的事,我只负责验尸。”

高大远忙道:“大人,属下在城墙顶救人之时,就发现死者很不对劲,闭着眼对一切都不予理睬,僵直地靠在城顶的烽火台边。属下当时心急,一时又找不出头绪来,现在想来果真是如此了。”

范仲继续道:“死者在坠地之后,尸身损坏较重,我与高大人将其运至义庄,进一步查验尸身。在查验之中,在下发现死者身上并无致命之伤,也排除了被人下毒之嫌,至于具体死因,还尚待进一步查验。只是在尸体两臂外侧及前胸处存一勒痕,极有可能是行凶之人搬运尸体时造成的。除此之外,尚有一重大发现...”

时穆及陈五九均是身子一震,范仲之人他们还是清楚的,连范老先生都说重大,定是了不得的发现。

“说!”时穆盯着范仲道。

“死者不是处子之身,已有孕在身,距今已有两个月。一尸两命呐!”范仲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县令大人的震惊,早已无可言表。不足一年“考课”即将进行,“考课”是大宋国对地方官员在任期内称职与否的综合考评,优着将会得到擢升。时穆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打点了相关渠道,直等着挪动高升了,岂料辖内现在出现了这等恶劣之事。

“现场可能寻到什么破案线索?”时穆对高大远问道。

“这个,凶手实在是狡诈,并无破案线索。只是...只是在死者身上寻到一方血字手绢。”高大远赶紧回禀到,并从怀里将手绢呈给县令时穆。

时穆接来,展开一看,但见白绢上题有四行诗血字:“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此诗可有来历?”时穆问道。

高大远又道:“此绢笔迹,也已证实,正是死者赵祁的。”

师爷陈五九接了过来,片刻后即道:“此诗学生识得!作者正是尹县丞之子尹鉴。上上月,也就是九月,梅林诗社在桥东凉亭集会,县里的青年才俊俱往之,尹鉴当场作此诗,随即被广为传颂。据说当时赵小姐也在场,双方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

时穆暗叹,又是尹鉴,咱们尹县丞这儿子实在不简单啊,风流成性了!想起县丞尹卓,时穆又是一阵头痛,尹卓的恩师可是大宋国兵部侍郎,背景也不简单啊;再想想自己,时穆又是一阵头疼。

“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高大远此时也没了辙,规规矩矩地请示道。

时穆此时心烦气躁,摆摆手道:“我只要结果,至于过程,你给我去查”

从县衙出来,已是晚霞满天,五彩斑斓。

高大远和沈仲并行而出。高大远就像刚从赌坊出来的赌徒,一幅愁眉不展的摸样。沈仲不觉笑了起来。

高大远赔笑道:“我的沈大爷,求你快帮帮忙,尽快验出那赵祁的死因吧。要不然咱们日子可都不好过了!”

沈仲骂道:“笑个屁!不好过的人是你,关我什么鸟子事!”

高大远道:“不为我想,您也得顾忌自个儿的金字招牌啊!要不然回头通治县的街坊们盛传起来,说您晚节不保,那丢的可不是我的脸面啊。”

沈仲道:“此事确实诡异,你放心,老夫自当尽力,找出逝者的死因,还其一个真相。”

高大远即道:“依您老看,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何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落了赵府的颜面?赵府家人定然不会善罢干休。现在情势对尹县丞之子极为不利啊,难道真如外界传言,与尹鉴不无干系?”

沈仲道:“查案锁凶那是你的事,我就不打扰高主薄了,告辞。”沈仲一抱拳,随即离去,剩下高大远茫然地站在府衙门口。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高大远暗叹一声,通治县不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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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

——诗出宋·苏轼·东栏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