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显然没有放在心上，答话时已经带了淡淡的睡腔：“随便。”。
齐妖撇了撇嘴，汲着拖鞋去熄灯，三四个扣子都敞开了，大好一片春光却无人欣赏。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少爷侧着耳朵凝听，呼吸深浅适中，知道某人是真的要睡了。
他躺回床铺，偏过头，在一片夜凉如水中目光灼灼地打量那个蜷缩在榻榻米上安静地一塌糊涂的女人。
模模糊糊的轮廓，隐约有些单薄的意味，一张榻榻米只占了一小半的空间，感觉有点像自己家那只喝了牛奶会把汁水挂在胡子上的小猫。
原来女人也可以是这么精致乖巧的生物。
他闭上眼睛，开始抱怨自己——叫你晚上抽什么风跑过来睡，这床硬吧？这女人让你憋屈吧？最后，最后不还是下不了手？
小九闭着眼睛，她同样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她是有些大意了，跟陌生男子共处一室。
其实她还没有粗线条到随便跟一个正青春的男人共度一夜。如果不是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是没有欲望的，她也不会这么快就退让。
感觉也罢，推敲也罢，这个男人，无论是刚刚还是现在，真真实实是对自己没有半点欲望的。
就算她不该轻信自己的直觉，她也清楚，就算齐妖真的想做什么，自己实则是没半点办法的。这也是一种悲哀。
一夜无话。
早晨醒来的时候睡的是自己的床。房间里空无一人。
如果不是榻榻米上的一床被子还带着微微的温热，她还以为昨晚发生的都是一场幻梦。
她一向醒睡，没想到妖妖身手那么好，从榻榻米移到床铺，自己一点异样都没觉察到。
早饭的时候气氛如常，一众姐妹们还在猜测齐少爷来了没。
当然，至始至终都没见到齐少爷的身影，看来他对墨家的饭菜不是一般的不屑。
用完早点，便跟一众墨家子孙往后山走去。这是墨家的习俗，逢年过节的前一天都要去登高，给祠堂里的先人念一长长的贺词，以示香火旺盛，子孙不忘恩泽之情。
在祠堂低眉顺眼聆听贺词都快打呵欠的小九不会想到，她的房间，此时此刻，有两个男人正大摇大摆地坐着。
齐妖本就是风情万种的妖孽。
而光论容貌，对面那个却更胜一筹。
不过那个男人出彩的是他的风姿。
缥缈，清冷，平和，种种糅杂在一起，带出一抹云烟般的出尘。
那双眼睛太过沉静浩瀚，会让人想起海上日起日落的种种，或许用沧海桑田更贴切一点。
真难想象，人世间会有这样的人。
他穿的衬衫是毫不起眼的灰色。
显而易见，是白易阳。
安坐在小九的榻榻米上，他对着齐妖皱眉：“你怎么跑到墨家来了？”。
齐妖笑得不以为意：“你都要来了，我先看两眼不行么？当替你把把关。”。
白易阳有些不悦。
他还没用决定是否要见小动物。
就算小动物的样貌，家世，性格，他样样都不在乎，但是她的感受她身边的一切，他能不在意么？
“昨天你在赶飞机的时候，某个女人跟我说她今晚要跟你逛花会。”。
白易阳淡淡地“恩”了一声。
妖妖继续不要命地撩拨：“昨天，我是在这过夜的。”。
白易阳神色一动。却还是没说话。
妖妖垮下脸：“好吧易阳，如果你真的不能娶她，我帮你娶了吧。也省得你挂念别人照顾不好她。”。
白易阳腾得一下站起来，脸色比寒冰还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别闹。”。
妖妖望着眼前某人有些萧索的背影，眼里突然流泻出一丝瑟瑟的悲哀：“易阳，如果你真的那么信那个玄乎玩意儿，我这句话就是认真的。”。
白易阳的身体微微一颤。
他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道：“我不能。”。
他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想。
然后齐妖就一话不说地窜了出去。
在门边的时候白易阳还稍稍拦了一下，两人你来我往了几下，妖妖的眼圈红了，神情有点像受了伤发狂的小豹子。
最后还是死活吼了一句“我就出去散散”才被放行。
出去的时候手肘都是红肿的，齐妖的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狡黠，气喘吁吁就往墨家后山跑去。
小九正站在墨家最角落的位置，冗长的贺词念完了，正是一个个上前叩拜的时候。
她依着次序上前叩拜了，嘴里虔诚祷告，心里却有着微微的不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吧，刚拜完她就看到气息不稳的齐妖出现在身边，大大咧咧地指着自己说：“我能不能跟墨九小姐说几句话？”。
什么状况？
太奶奶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投射过来，看了齐妖一眼，竟然微微点了头。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被某个人扯着飞跑而去，身后五颜六色的目光不用看也能感受到。
天地良心，她还好心地提了一句：“你的手臂肿了。”。
谁知齐妖的眼神回过来的眼神复杂难言，里面的暗流涌动搞得她又头大了。
当然最后还是一言不发，跑得飞快，某人连阶梯都来不及看清，头发匆忙中已经散落开来。
下山的路就是这么望着还是有些陡峭的，小九被扯着有些胆战心惊，只听齐妖在前面突然淡淡问：“你想见白易阳么？”。
这句话致使某人眼前发晕，脚下一踉跄。
好吧，她就要顺着阶梯滑下去变成花脸大猫的时候被齐妖眼疾手快地抱住了。
然后就见某人就势蒙住了她的眼睛：“告诉我，你想见白易阳么？”。
小九的心里刹那千回百转。
或许是直觉，她知道这一刻非同寻常。
就像命运大门突然展开在面前一样，一脚踏出，或许是扑朔迷离，也可能是大道坦途。
她迟疑了一下，她毕竟不是一个人孑然一身地活在身上，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不能不顾忌，所以她拢了一下头发，最终还是低低问了一句：“他是干什么的？”。
然后她就听到面前的人轻轻地叹了一声。
齐妖扶正她的身体，松开手，眼睛望着远远某个方向：“还以为你会有所不同。”。
小九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拔脚去追。
只见齐妖有些失落地拦了一下：“他走了。”。
然后他对着小九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既然现实里不必牵连了，晚上逛花会的时候你可以跟他好好聊聊。他就一算命测风水的，对你做不了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