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早见旁边玉娃娃似的黛玉,心里暗叹好个精致漂亮人,怪不得老祖宗一心想说给宝玉呢,光看相貌还真是天生一对,因此便先有了好感,拉着黛玉的手道:“这个就是林妹妹了吧,好标致模样,不愧是姑父和林姑妈的女儿,老太太的外孙女,和你一比我都成了乡下土丫头了。”
黛玉忙笑着以嫂呼之。因不喜王熙凤那句“不愧是老太太的外孙女”,心里因凤姐装束素淡而刚升起的一点好感便不见了,只坐在嫂子身边不怎么开口。
王熙凤只道她小孩子腼腆,也不在意,便和云蕾道:“老太太本来掐算着日子呢,不想你们竟这么快就到了,老太太不放心,说你们府这么久都没个主子理事,怕有些地方不周全,便让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忙的没。”
云蕾淡淡笑道:“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不过这府上的老管家也是林家三辈子的老人了,倒是真不用我们操心。”
王熙凤叹息道:“我不也是这么说,老太太还说我懒不肯动,催着我来了。走时还伤心呢说‘你姑妈怎么就这么去了,把我的心都摘走了,如今你姑父一家回来了,我要不让人看一眼怎么放心的下啊。’”说着眼圈一红竟自伤感起来。
黛玉和云蕾听了勾动衷肠,也拿着帕子抹泪。
王熙凤一看忙道:“看我这嘴,嫂子和妹妹快别这样,有道是人死不能复生,咱们活着的人还是得保重才能让姑妈在那边心安啊。老太太说了等过几天要请姑父和哥嫂妹妹去府上住一阵子呢。”
云蕾道:“这个我却做不了主,不过让老人家反过来惦念我们倒是我们的不是了。弟妹回去一定和老太太说,家里一切都好,也让她老人家放宽心思,择日我们定去府上拜见。”
王熙凤和贾琏传达了贾母的关心便走了,却让墨涵夫妻和黛玉一路好不容易转好的心情全没了。若没贾敏这件事,贾母这种做法那真是贴心暖人,可有了贾敏这事,便只让人心寒了。害死了黛玉他们最亲的人,反过来有一盆火似的上赶着安慰,简直就像在人伤口上撒盐,那副势力丑恶的嘴脸让人难以想象,他们怎么就能有这么厚的脸皮。
当晚林海宿在了军机处,云蕾看黛玉心情不好,好好安慰了半天,又嘱咐王嬷嬷、紫苏、雪雁、碧月等人好好照看小姐,才不放心地离去,毕竟离府数月,府上积压了许多事情,如今内院只她一个人管着,说不得得熬几夜了。
黛玉呆呆凭窗而坐,已是六月初了,深蓝的天空一弯新月斜挂,点点星子明灭,几缕薄云时卷时舒地绵延到天际。窗外便是一丛青竹,竹影摇摇应在窗纱上,娟娟可爱,这样的夜是宁静而温暖的,可惜这样美丽的景致却丝毫不能让她的心情平复,今日贾家的到访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泛起阵阵涟漪,搅乱了本已平静的心。早就知道回京后会面对贾府,却总是告诉自己拿事很久以后的事,可是天总是不遂人愿的。她无法想象自己面对那个据说很慈祥地外祖母时该做什么表情,那时娘亲的血亲啊,却是那样不堪,或许以后能断了关系吧,自己实实不愿面对,哥哥说她还小,不要被恨蒙蔽了心,可是怎能不恨呢?
“小姐,天晚了,睡吧。”紫苏年龄最长,自然很容易体察到黛玉的想法,可偏不知该如何劝,亲人间的算计最是伤人啊。
黛玉恍若未闻,只蹙紧了眉头发呆,目光中却不觉泛起盈盈水色。旁边雪雁看着也是着急,心理颠来倒去把不幸被迁怒的贾琏夫妻骂了半天。害的贾琏夫妻一晚上喷嚏不停,一大清早就忙不迭去请大夫。
“雪雁,将琴取来。”黛玉忽然出声。
啊!雪雁一愣,下意识望望天,大概不到而更,嗯,应该不会扰民。可是还是觉得不妥,便看向紫苏。紫苏一想,小姐既然心烦,弹琴纾解一下也好,于是点头。雪雁忙将琴取来放到窗前的桌案上。
黛玉净手焚香,坐在窗下轻拨琴弦,将自己的忧思、伤痛、不平尽皆倾泻出来。
“妹妹没事吧,要不要去看看。”云蕾听着隔壁院子传来的琴声放下手中账本不放心地说。
“罢了,让她发泄一下吧。自娘亲去世,那时又害怕爹抛下她,也不敢太表现出伤心来,心里早存了一股火,今儿是被贾家的人给激出来了,这样也好,省的郁结于心。”墨涵有些黯然,他何尝不伤心呢,那么熟悉红楼梦,却终究没能留住贾敏。贾家!他眼里闪过寒光,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云蕾揉揉眉心:“我更担心以后和贾家的相处呢,娘亲舅大,咱们林家在京城是避不开这门亲的。”
墨涵淡淡道:“你别小看玉儿,玉儿很坚强的,过了今晚便没事了。”说完有冷笑道:“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当今圣上又能容忍他们到何时呢?可笑他们还天天算计呢。”
云蕾道:“说到这我倒想起来了,你说咱们是秘密进京的,怎么贾府就那么快得到消息了,莫非咱们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人?嗯,还有玉儿原先有四个大丫头,后来青儿听说咱们进京,因为她未婚夫在那边就没跟过来,你说给玉儿在京里预备了,在哪儿呢,我怎么没见。”
墨涵道;“这内奸是内院的事,我倒不好插手,你明儿和玉儿看着商量。”
云蕾点头,虽然没怎么看过黛玉管家的手段,可是听说婆婆生病时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黛玉在管,手段定不在自己之下。她有时候确实粗心些,和黛玉合作正好。
墨涵又道:“至于那个丫头,是我前年在街上捡的快病死的乞丐,捡到时说自己失忆了,可功夫比碧月还好,文才也不错,应该是个有来历的。我原想帮她找到亲人送回去,可她不愿,说救命之恩一定要报,非要卖身做丫鬟偿恩,我觉得不妥,就说也不要她签卖身契,她若非要报恩就在玉儿身边陪伴她到自己想离开之时,她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