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东海,广阔无垠,远超中土九州大地。这海洋中,有山峰般高大的游鱼,鱼尾一拍便是滔天巨浪。有相貌俊美的鱼人,四肢分明,五官端正,言谈举止与凡人无异。有层出不穷的精怪,餐风饮露,御波踏浪,种种不可思议处令人瞠目结舌!
古时有雄踞九州的帝王,不止一次潜人入海寻找不死药,最终却一无所获。海中有仙人的传言,也逐渐就成为了故老相传透出一股腐朽味道的古老故事。
凡俗人又哪里晓得,出海八万里外,更有一处大岛,地域广袤胜过九州大地,便有活生生的仙人存在着。
青丘洲便是云隐仙宗驻地,其山门正坐落在这片土地的正当中处,占地极为广阔。数万名弟子聚集而居,好似一个王国一般。
只是外间这些弟子,算不得正式的云隐仙宗门人,充其量不过是些外门弟子、记名弟子。这些弟子虽然也能够得传一些引气炼气的法门,练出一些神通,但终究是与大道无缘。
只有内里那数千名内门弟子,才是云隐仙宗的中坚力量。他们接受宗派的物资供给,一心一意去修行,其中惊才绝艳者比比皆是。
宗派对内门弟子的限制很少,只需要每月一次必参加的开坛讲道,还有宗派大比中取得一个好成绩,其他便听之任之。这却是那些琐事缠身,无暇修行的外门弟子羡慕无比的待遇。
青鸾谷是云隐仙宗山门中闻名遐迩的一处地方,圣地一般的存在,正因为这里乃是云隐仙宗祖师之一云景休的潜修之地。
此时云苼正一脸不耐的坐在一个藤椅上,不时站起身来向谷外望去,仿佛在等待什么。
“苼儿,你可是不满意为娘对你的处罚?”一名宫装美妇望见云苼这番模样,便开口说道。
那声音如鸾凤乍鸣,婉转悦耳至极。然而听在云苼耳中,却不吝雷霆之音,她连忙端坐起来,敛息凝神,回答道:“女儿私自出逃,正应该处罚,不敢对娘亲的处罚有什么怨言。”
云苼本就是个天地都不怵的性子,就连面对自己父亲,都没有太多敬畏之心,却唯独惧怕自己的娘亲。只因为,娘亲对自己的处罚委实、委实奇怪了些。
“既然知道自己该罚,那就赶紧做好了娘交待的事情。否则,我可是不许你出谷的!”那美妇不假辞色道,丝毫不为云苼卖乖之举动摇。
云苼无奈的叹一口气,又低头拿起先前被丢到一旁的针线,口中却忍不住念叨起来:“娘亲也真是奇怪,非要让我绣什么百鸟朝凤图!女儿如今已经凝就元胎,对幻术掌握越加纯属,娘亲想要什么,我直接就给你幻化出百十件来。只是这女红什么的,顶讨厌了!”
“你性情浮躁,静不下心来修行,日后难有什么大成就。我罚你绣十副百鸟朝凤图,也是为了磨练你的心性!若为娘真想要什么刺绣,难道还要你来幻化?不要再和我讨价还价,否则多说一句话,我就罚你多绣一幅!”
听到这话,云苼那如花一般娇嫩的脸庞顿时黯淡下来,委屈的撇撇嘴巴,偷眼看看娘亲冷清的面容,终究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拿起那放佛千斤重的绣花针。
这时候,谷外突然传来一阵鹧鸪声。听到这声音,云苼脸上一喜,正要站起身来,却望见母亲严厉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颤,手中的绣花针却直接戳到了手指上,痛得她一声尖叫。
听到女儿叫痛声,那美妇神色一滞,劈手将云苼拉到身边,连忙抓起小姑娘的手指一看,只见那白嫩的手指上已经渗出了一丝血痕。她不由痛惜的皱起眉头,捧起云苼的手指凑在嘴边吹了一口气,那针洞登时便消失了。
云苼连忙凑上来低笑道:“娘亲的法术好似春风化雨,看来不久就要超过爹爹了。”
“小丫头口无遮拦,被旁人听见了还要笑话娘亲自不量力。到了这一步,每前进一分都要数百上千年的悠长岁月来积累。你爹爹如今已经到了地仙巅峰的境界,哪里是那么容易赶上的!”提起自己的夫君,美妇的脸色便好转起来,眉目间颇有些自豪。她又拍了小姑娘脑袋一下,轻斥道:“区区一点小声响便让你分心了,这心境着实需要磨练。”
看见娘亲的脸色转好,云苼凑趣的低笑几声。那鹧鸪声还在不依不饶的响着,小姑娘的笑容中多出了几分焦虑。
美妇将小姑娘的神色看在眼中,故意皱起眉头说道:“哪里的野鸟,在这里嘶叫,真是讨厌!”
“我不觉得啊!娘亲,这青鸾谷飞鸟绝迹,如今有了几声鸟叫,不是多了许多生机吗。”云苼连忙说道。
那美妇不理会云苼,而是伸手一挥,眼前便凭空出现一面光波流转的镜子,上面清晰的印照出青鸾谷外的情景。只见两个鬼鬼祟祟的少年正藏身在一处大石后,扯着嗓子学鸟叫,还不时探头往谷中望去。
美妇横了面色尴尬的云苼一眼,似笑非笑道:“现在的弟子越来越不像话,居然敢来这里闹腾!看来,要让宗派里好好整治一番!”
“不要啊,娘!”听到这话,云苼顿时慌张起来,嚅嚅说道:“他们、他们是来找我的。”
“哦?他们为什么要来找你?你可是背着娘做了什么事情?”美妇早就察觉到女儿回山后有些异常,只是不好当面追问,此时寻到了由头,自然要寻根究底。
眼看见事情无法保密了,云苼索性不再隐瞒,面色一整,便说道:“娘亲不是说,修行不能仰仗旁人太多!女儿如今也长大了,不能长久的依附在你们的羽翼下,当然也要有自己的一番作为!如今我就纠集起一群内门弟子,成立一个组织!”
宗派中道行精深的长老们没有太多时间教导内门弟子,若要获得精进,一意苦修却是落了下乘。因此内门弟子们便各自纠结在一起,成立起一个个的小团体,各自交流修行所得。这行为,也是宗派所希望看到的。
这些团体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几名真传弟子牵头搞起来的,有足够的噱头,又有货真价实的收获,足够吸引弟子们趋之若鹜,梦想加入其中。如首席真传弟子池秋寒组织起来的秋寒别院,洛华亭冠名的华亭堂,都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这样一个团体,其好处是巨大的,不止其中成员能够得到旁人得不到的益处,而其领导者在宗派中的影响力也在潜移默化中增强,其话语权甚至要高过许多声名不显的长老!
当然要成立这样的团体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便要获得庶务殿长老的准许,其次发起者还要经过传功堂长老的考核,最终才能建立起来。因此,数千名内门弟子中,这样的团体也不过只有十余个,而且其中声名显著的,也只有数个。
听到女儿居然要成立这样一个团体,美妇神色不由得一怔,随即便开口问道:“这事情可不是玩笑!若你只是一时兴起,娘亲可不同意你这般胡闹!”
“娘怎么不相信我呢!”云苼浑然忘记了以前自己的劣迹斑斑,委屈的叫嚷道:“这一次女儿是认真的,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云逸殿,只要宗派通过了考核,便能直接建立起来!”
“云逸殿?这个云是你,那个逸又是谁?”美妇目光灼灼的望住云苼,看得小姑娘一脸羞红垂下头去,这才笑语盈盈道:“可是那个在冥狱之祸中大放异彩,连洛华亭都赞不绝口的赵逸?”
小姑娘娇羞不可方物的点点头,放佛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窥探到,心头羞怯至极。只是突然又想到赵逸如今还生死不明,杳无音讯,不由得神色黯淡起来,摇着美妇的衣袖撒娇道:“娘,那赵逸数次出手救助我,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去让爹爹找找他吧!那小子修为连我都比不上,在外间游荡不知还有怎样的危险。”
望见女儿这般模样,那美妇神色一动,话到嘴边却蓦地叹了一口气。关于赵逸的事情,虽然她甚少出门,却知之甚详,却是因为出于对女儿的关心,自然用心打听了一下。这内中的隐情,却不好向云苼透露。
因此她避过这个话题,又说道:“既然你有心要做一番事情出来,娘亲也不为难你。只是这样一个组织,对成员的招纳要慎重。不要让他们接着你的名头在外间做些败坏名声的事情!”
“娘亲放心吧!我这个云逸殿,只招收冥狱之祸中存留下来的弟子,他们对我言听计从,哪里敢做出那些事情!赵逸不在了,我就是这一群少年当之无愧的老大!”云苼心思简单,被美妇一岔开话题,思绪登时转到了旁处。
听到这里,美妇不由得点点头,说道:“这些少年,日后必定不凡,若如此,娘亲倒算是放心了。只是听你这语气,莫非那赵逸在这群少年中,威望比你还要大?”
云苼面色一红,有心反驳,然而这本就是事实,哪里容得她反驳。只得不甘愿的承认,自己的威望的确比不得赵逸。
冥狱之祸中存活的少年,绝对是宗派着力培养的对象。虽然这些少年在美妇眼中算不得什么,但为自己的女儿考虑,若真能将他们聚拢到一起,对云苼来讲,绝对是一股莫大的助力!
而且还有那赵逸,想起自家夫君对赵逸的评价,美妇心中又多想了一分。如今修行界暗潮来袭,众多往日高高在上的地仙强者都要迎上各自的劫难。就连称霸一方世界的大威天龙王都应劫坠落!自己夫妻两个虽无近忧,但日后福祸还未可知!
若那赵逸真像自家夫君所说,一身气运所系,那将女儿托付给他,未尝不是未雨绸缪的一项应对手段。想到这里,美妇便笑道:“既然你要做大事情,娘自然不好拖你后腿。你且去吧,只是我交代的处罚要在三天之内给我完成!否则,可是要加倍的!”
云苼脸色一喜,扑进娘亲怀抱中,亲昵的叫嚷道:“我就知道,娘亲最疼我了,哪里舍得把我关在笼子里!”
说罢,便如飞鸟一般轻盈的往外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