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迎义封的寝殿门前,迎端荣煞然止住了脚步。他只想着让慕青曦给父亲一些慰藉,却不曾询问她的意见。毕竟,她将来会是皇上的妃子。于情于理,她是君而他是臣。他应该恳求她,而不是真的把她当妹妹,领着她去见父亲。
慕青曦见迎端荣突然跪下,惊诧的退后一步。“迎大人,你这是……”
“姑娘,家父年迈,又闻太后噩耗,心神俱伤!恳请姑娘能进去看望家父一眼,对家父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迎大人快请起!”慕青曦说道。“既然我叨扰贵府,自然是要拜望令尊大人!千万莫要再行这些大礼!”
迎端荣起身,深呼吸一口,说道:“多谢姑娘,请!”
慕青曦随着他进了房间,床榻边,几个贵妇模样的女人守在床边,满屋子的丫鬟都侯在一旁等待着差遣。
“大少爷……”婢女们齐齐行礼,但是见到他身后的慕青曦,不禁惊呼出声。“太后娘娘!”
床边的几个贵妇闻言回头,俱都是吓了一跳。
由于慕青曦身着的还是宫装,面上的妆容都是仿照雪鸢平日的妆容,自然是更相像了几分。若不仔细分辨,光是看见她这身衣服,就没人怀疑她不是雪鸢。
其中一个年轻女子在看见她后,脱口而出道:“是你!”
慕青曦抬眼看去,原来这名女子正是雪鸢的妹妹凝郡主,也是在她初到赫国住在苍焱野府上时,来找她大闹的女子。
后来她与雪鸢的几次交谈中也聊起过凝郡主。本来宰相之女,何来郡主一说。但凝郡主自小蛮横泼辣,先帝见凝郡主颇有公主风范,便破例封她为郡主,这也是迎家的一份荣耀。
迎端荣不理会众人仿佛见鬼了的眼神,也不多加解释,领着慕青曦来到床前。守在床前的人都起身让路,直盯着慕青曦看。
来到床前,慕青曦看到的是老人两鬓角的头发斑白,脸上满布皱纹。
“爹爹!”迎端荣站在床边,俯身轻唤。“爹爹!”
迎义封舒口气,缓缓睁开眼,浑浊的双眼在看清迎端荣旁边的慕青曦时,蓦地瞠大。“雪鸢……!”他颤巍巍的向她伸出了干枯的大手。
慕青曦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便什么也没说,略略弯下身,伸出白皙的双手握住了那双满是期待的大手。
迎义封虽老,但是不糊涂。他的眼眸中闪过无数复杂的光芒,时而忧,时而喜。过了一时半会,才叹气,无力的说道:“除了端荣和这位姑娘,其余人等都退下吧!”
满屋子的人都退下了,迎端荣见父亲想坐起身,便半扶着迎义封,一只手想去拿缎枕,慕青曦已帮忙把缎枕靠在床头。
迎义封看着慕青曦,不禁问道:“不知姑娘姓谁名谁,家住何处?”
“这……”她沉吟。她的出身,不方便明说。可是面对老人的殷切询问,却又不想撒谎。
见慕青曦稍有顾虑,迎端荣便倾身在父亲耳边简略的说了苍展鹰的交代。
“原来如此!”迎义封喟叹,而后才笑道:“姑娘既然住到迎府上,又与雪鸢……”说到此处,不禁红了眼眶,半晌才继续说道:“既然姑娘不便告诉我等真姓实名,日后我便唤你雪君。姑娘也别见外,愿意的话,便唤我声老爹爹,也不枉雪鸢与你相识一场!”
“爹爹!”迟疑片刻,她唤出了许久不曾再唤过的称呼。这一声爹爹,又勾起了她对往日的记忆,想起了慕王府,心思不觉沉重起来。
在迎义封的房中待了大半日,迎端荣便安排了慕青曦的住处。
得知雪鸢的确切消息,是在傍晚天黑之际。孟焰来到迎府,到了她所住的院子。
两个丫鬟捧来茶,端上了各色果子和点心。
“这里很不错!”孟焰咧嘴笑了笑,心下却为即将对她说的事儿犯难。
慕青曦点点头,扫视了屋子一周。迎端荣安排她住单独的园子,拨了十几个丫鬟婆子来照顾她,吃穿用都是与迎府小姐一样。她想,大概是出于她这张与雪鸢相似的脸吧!
“雪鸢怎么样了?没事吧?”不待他主动提起雪鸢的事情,慕青曦便心下难安的主动问道。
孟焰沉吟片刻,说道:“雪鸢在喝下毒酒之前已经服了毒!我想这件事瞒不住你,迟早你都会知道!她死了,是真死!”
“怎么会这样……!”怔愣住,她跌坐在椅子上,眼眶红起来。她万万没想到,雪鸢会服毒自尽。可是忽然间,她仿佛理解了雪鸢为何会如此做。
因为曾经,她也为了逃离某个男人身边,不惜以死相逼。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死了来的清净。但是她虽理解,却不能接受。她好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揣摩透雪鸢的心思。
“雪鸢临死前,皇上已经答应了她要放你自由,现下你可以随时离开这里!”孟焰蹲在她身前,低柔的说道。“跟我回侯爷府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想去看看雪鸢!”她难掩伤心的低声道。“至少,让我送送她!”
低落的语气,平静的泪痕,却是让孟焰看着揪心。若是她能大声哭泣,或许还让他放心。
“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
临出门之前,慕青曦想了想,让丫鬟们找来了一条白色的腰带换上,头上的金玉发饰也都换成了白色小朵挽花。因为遗诏的事情,迎家早已备好这些白事所需的一切。所以找起来,倒也现成。
知会过了迎端荣,孟焰带着慕青曦进了宫。交泰殿正殿,并排摆放着老皇帝的灵柩和雪鸢的灵柩。众皇子、亲王、女眷俱都在灵柩前守灵,明日将是出葬的日子。
“时候不早了,都各自散了,回去用膳吧!”见孟焰与慕青曦到来,苍展鹰挥退了众人。他知道,雪鸢是乐意见到慕青曦的。
孟焰与众人一一施礼,不一会,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