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长沙火车站早已没有了白天的嘈杂。诺大的广场上也没有留下任何奔波的人们的印记,此时此刻它显得是那么的空旷。广场中央的喷泉也因为季节的缘故而早早的歇息了。一些乘客正在向候车室走去。而此时,唯一能够找到一丝白天时的气息的地方也就是售票厅了。
漂泊,为了何故?有人为了生存,有人为了理想,更有人没有任何理由。人生来便是一粒种,总有它归根的那一天。无论我们走到天涯海角,我们心中最惦记的依然是自己生命的起点之处。老来远渡重洋回归故土的人很多,然而更多的却是带着遗憾而离开世界的漂泊者。他们并不是不想回,而是不能回。其实,我们就是一块铁,而家却是一块巨大的吸铁石。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我们都不会超出它的磁场范围。有时,短暂的回归也能够给那些漂泊的心带来无尽的欢乐和满足。动物如此,人亦如此。
售票厅里挤满了人。王明宇他们走进去后发现有两个学生窗口还没有开始售票。于是他们便走过去等。这两个窗口一个半小时以后才能开始售票,但当他们看到其他售票口那一条条的长龙后,他们也就很安心地等待起来。在售票厅的中央,一名警察正站在高高的台子上,一边监视着人群,一边用高音喇叭维持着秩序。在售票厅门口,几名手拿对讲机和电棍的警察在来回巡视着。
王明宇不时地看一看表。这时,有两个票贩子走到他们的旁边。两人一边盯着方台子上面的警察,一边询问王明宇要不要火车票。王明宇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他便假装没听见,转过身去和宋辉他们聊起了天。那两个票贩子一看没戏,便转身离开了王明宇他们。他们继续在大厅里寻找着目标。
金钱是肮脏的东西。虽然它能够使人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但它做的最多的却是使人过早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金钱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它只是一张废纸而已,真正起到作用的是我们的思想。有人一生费尽心机去追求这个概念,直到临死前才发现自己还没有真正的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一天。然而,这种人并不是最可怜的,最可怜的是那些在临死前还要抓起一把废纸的糊涂蛋。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缺少了这张废纸生活将会有很大的改变,但是有谁又知道我们活着到底为了什么?不知道!从来都没有人给出过真正的答案。
“哎,王明宇。”
无意中,王明宇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于是他便朝四周看去,原来是陈德和另外两个人正朝自己走来。王明宇知道他们也是来买票的,那两个人估计是他老乡。
“你怎么也来了?”待陈德走到自己的身边后,王明宇向他问到。
“我们也想早点买到火车票啊。今天真倒霉,半路上让那面包车给坑了。非要我们每个人出十块钱,不给就不让我们下车。”陈德气愤的向王明宇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我们五个人才给了他二十块。这儿的人真他妈的黑!”王明宇骂了一句。
“我们还没有赶上公交车,从汽车站打的过来的。哎,你们买到票了没有?”
“还没呢。学生窗口还没开,我们正在这里等着呢。”
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等待着学生窗口开始售票。没过多久,王明宇班上的生活委员李志兴也和几个老乡一起来到售票厅。他们是先去的车站代办点,因为去的晚了人家已经关门了。于是,十几个人一起在学生窗口那里等。面对此景,王明宇不禁在心中感慨起来,看来回家心切的人早已忘记了睡觉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了。
陈子明眼尖,他发现他们旁边的那个售票窗口里的售票员的买票速度挺快的,而且此刻在那个窗口前排队的人也已经不算太多了。于是,他在跟王明宇打了声招呼后便跑到那边排队去了。
当轮到陈子明买票的时候,王明宇他们这边还没有开始售票。王明宇见状,连忙拿着学生证和钱跑到了陈子明的旁边。陈子明接过王明宇的学生证后便开始向售票员要票,而王明宇则在一旁数着钱。
这个世界上有见义勇为的人,有坚持原则的人,更有小肚鸡肠故意刁难的人。就在王明宇和陈子明联手买票的时候,站在陈子明身后的那个人开始不高兴了。“喂,你们这样买票,我们还买不买啦?”
王明宇扭头看了看那个人,忙笑着解释到:“不好意思,马上就完了。您稍等一下好吗?”
“等一会儿票就没了!快点走了。”那人凶巴巴的说到。
王明宇又看了他一眼后,马上就把笑容收了起来。大家都属于血气方刚的年龄,自然也有一股冲动的火焰在身体里燃烧着。此时,王明宇也不再和那人客气,他冷冰冰的说到:“我们是一起的,买完就走。”随即他又转过身去朝宋辉他们喊到:“宋辉,过来拿票!”
宋辉听到王明宇的喊声后,便和几个人一起朝王明宇这边走来。而此时,陈子明身后的那个人已经转过脸去不再言语了。
火车票的问题解决了,但是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十几个人今夜该在哪里过夜?李志兴想连夜赶回学校,但此时已将近深夜,公交车司机也早已入梦了。虽然他们可以打的回学校,但十几个人一起深夜返校,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过不了保安那一关的。哪怕是侥幸过了保安一关,还要有宿管那一关。于是回学校的想法便不现实了。然而,他们又不敢在广场上呆得太久,因为他们听说这个地方的治安并不是很好。
在每一座城市里都会有着一群流浪的人们,他们就像一只只微小的蚂蚁一样在这片叫做城市的土地上寻找着食物,维持着自己那生存的希望。当然,不能够把他们叫做乞丐,因为他们是不会向人乞讨的。他们也只是被生活所逼迫而来到了这里,每天用自己的一点点力量来赚取一日三餐。在城市中,他们多以捡垃圾为生。然而不公平的却是当一个城市为了维护自己大都市的形象而开始驱逐乞丐的时候,他们也总会被当成与乞丐一样的人而被遣散。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世界本身就是不公平的。白菜身上起了黑斑,便去医院检查。白萝卜医生对它说到:“你这病是有原因的。不过不要紧,只要以后你的心能够像我的心一样硬就行了。”流浪的人的住所很多,桥洞,地下通道等,这其中最舒服的就应该是候车室了。但是想要呆在候车室里,他们就要时刻面对着被伟大的警察同志请出去的特殊待遇。
简单的商量之后,王明宇他们最终决定在候车室过夜,天亮后再返回学校。
候车室里的人更多。他们来到第一候车室的时候,等火车的人都已经挤到了门口。见此情景,王明宇便买了几份报纸分发给了其他人,随后大家就在楼梯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坐了一会儿后,王明宇忽然感觉到坐在台阶上看着下面的人来人往也别有一番风趣。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第一候车室里的人才少了许多,十几个人这才在候车室里找到了真正的座位。
王明宇买了一瓶白酒用来取暖,每个人都喝了一点,多多少少也算是借酒取暖了。生活委员又去买了两包烟用来提神。无聊的时候他们就会到吸烟处去吸烟。
“真他妈的倒霉,为了买张火车票还得熬个通宵。哎,王明宇,你们买的是站票还是坐票?”在吸烟处,李志兴一边吸烟,一边和王明宇聊天。
“当然是站票了,都这个时候了还往哪儿买坐票去?”说话间,王明宇掐灭了手中的烟,并把烟头儿丢进了垃圾桶里。
“不是吧。我买到了坐票啊,就是半夜的车。你们要是站着回去那还不累死啊。”
“那又有什么办法,学校不能给我们买到火车票也就算了,他还要那么早就封校。我们要是再不走的话,也就只有露宿街头了。”说话间,王明宇忽然发现此刻的夜空中好象是在开party,夜幕上挤满了星星。
“你们到家要坐几个小时的火车?”说完,李志兴也把手中的烟头丢进了垃圾桶。。
“正常的话十四个小时就到了,最多的时候也有十六个小时吧。”王明宇眼睛盯着窗外说到。
“哎,你看什么呢?”
“噢,没什么,我想看看有没有流星。”
“这个时候你看流星干什么?”
“没什么了,只是觉得有点无聊。咱们回去吧。”说完,王明宇便朝他们的座位走去。
看着王明宇的后背,李志兴心想:王明宇真是个让人猜不透的家伙!
两人回到座位旁的时候,陈德和他的两个老乡早已经睡着了,黄义也正在做着美梦。宋辉正在和李志兴的老乡聊天。王明宇此刻没有一丝的睡意,他和宋辉打了个招呼后便坐在座位上发起了呆。
就在王明宇无聊的时候,他忽然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座位上有两名学生打扮的女生不时的向他们这边看上一眼。她们应该是某艺术学校的学生,两人手里都拿着笔和画板,抬头看一下便在上面画一下。开始,王明宇以为她们是在画自己。但观察了一会儿后,他发现他们并不是在画自己,而是在画有着美丽睡姿的黄义和陈德二人。刚开始的时候王明宇有点不明白,但当他扭头看到黄义和陈德两人的时候,他便什么都明白了,而且还明白的很灿烂。不知什么时候陈德的头已经倒在了紧挨着的两张椅子的边缘,而黄义的一只手压在了陈德的肩膀上并伸得很直。黄义的头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面朝着天花板,他的嘴巴微微地张开着。两个人睡得都很香!王明宇依稀能够听到黄义那微弱的鼾声。环境造就人才,当人们身处逆境的时候,往往都会把自己的生活要求降得很低,而面子之类的东西在此刻也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正如此时的黄义和陈德二人,只要能够睡觉便是幸福的。
同样是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位农民模样打扮的老人也睡着了。他斜躺在坐椅上,头靠在了椅子的靠背的左边并且稍微有些往下垂。只见他的一只手扶在坐椅的边上,另一只手却在牢牢的抓着自己的行李包。在老人那被岁月的营养露涂抹的黝黑的脸上,两排泛白但又略显黄的牙齿格外引人注目。不时响起的呼噜声也说明老人已睡得很甜。辛苦了大半生的人却能够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获得短暂的休息。
在老人对面的椅子上,一名男生也正在不停地看着画着。王明宇轻轻的走了过去,只见他的画板上的老人的轮廓已经很清晰的显现了出来,那印证了老人的人生经历的皱纹也被他加上了重点符号。老人睡得很安详,那位男生画得很投入。老人并没有感觉到这一切,依然在熟睡着。那名也没有注意到王明宇就在他的背后,全神贯注的画着。
王明宇走回自己的座位时,那两名女生已经离开了。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她们此刻正在画一位正在看报纸的老人,而这位老人看起来却是富态了许多。同样的人生却有着不同的命运,王明宇心想。这时,陈德和黄义两人的睡姿又发生了改变。黄义的头已经压在了陈德的肩膀上,乍一看好像两个人的头是长在一起的似的。
王明宇闭上眼睛想休息会儿,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
早上五点多的时候,候车室里的人更少了。冬季的寒冷将王明宇他们的睡意都转化成了寒意。
“怎么这么冷?我们现在怎么办啊?”陈子明一边跳着一边说到。
“不行我们先到外面去吃点东西吧,吃完咱们就回学校。”李志兴提议到。
“现在还这么早,哪儿有东西吃啊?”王明宇看了看外面,现在还属于黎明前的黑暗,他觉得外面是不可能有卖早点的地方的。
“有东西吃的。我知道这儿附近的一家面馆儿,那里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以前我去过一次。”李志兴搓了搓手说到。他说的不假,在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确实有一家面馆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当初他来学校报到时就在半夜里到那里去吃过一次。此刻,候车室的寒冷提醒了他,使他想起了那家面馆。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反正在这里呆着也是挨冻,还不如到那里去取取暖呢。”宋辉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好吧。那咱们现在就去吧。”依然是王明宇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外面更冷,于是十几个人都把自己的衣服裹得紧紧的。此时,周围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而且马路上也没有车辆驶过。王明宇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大城市的安静。
走了十几分钟的路之后,王明宇他们来到了李志兴所说的那家面馆。此刻,面馆的夜饰灯还在亮着,这多少也给王明宇他们带来了一丝温暖的感觉。几个人走进去,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面馆里面的空调不仅仅给他们带来了暖意,还给他们带来了食欲,李志兴和黄义竟然每人吃了两碗牛肉面。
回到学校后,王明宇和陈德都没有去上课,两人在宿舍里美美的睡了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