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玄脸上立即尴尬起来。
李威问完,也感到后悔了,这件事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点破很不好。可是不能解释,越解释,李敬玄越是下不了台。立即岔开话题道:“放肯定要放的,挂着良商的名义,只放了少数人,大家心中也是不服。”
但在心中去想着另外一件事,唐朝的名门世家不知凡几,最有名气是五姓七家,这些家族势力庞大,人才出得多不提,占地也极广,有的大家族能占有田地几万顷。也不能说出自世家每一个子弟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家族大,人口也多,除了少数的真正嫡系弟子外,大多数子弟也就那么回事,不过因为家中人才多,藏书多,能比贫民百姓接受到更好的教育。除了这些田产外,还有一些产业,象赵州李、范阳卢、清河崔、博陵崔、荥阳郑,有漳水、永济渠、黄河、济水等便,还能沾上漕运。可是太原王家与陇西李家与漕运却沾不到关点关系的。
这也很重要,两李陇西李最贵,两崔博陵崔为贵,可是后来清河崔与赵州李渐渐有后来居上之势,正是因为这个水运对家族的经济影响。但不是没有产业,比如太原的氍毹,还有与突厥人的一些走私贸易。陇西的牧业,以及与胡人的交易。不过两个家族本身不会出面。居然连陇西李家也产生兴趣了,李威心中只是大笑。
不能揭破了,又说道:“毕竟海上风险大,就是到了当地,有许多土著人不识好歹,时有冲突。操舟与保护安全,不得不每艘船要放出许多人手。而唐律不让百姓出国,这已经是破了例,如果放得多,不大好啊。因此,孤有一个想法,稍稍压一压,然后再放一批名额,也是最后一批,不能再放了。”
“殿子此言极是。”
其实不是这样想的,但放得多了,争议声会越多,思想又没有扭转过来,事实上航海有许多风险,比如去年一年,虽然大多数船舶平安回来,可是也有几艘船出了事故。在海上出事,船上的人很难有逃生希望的。李威甚至想发明救生衣,却没有泡沫海棉,又找不到其他密度更小的实用物质代替,只好作罢。其实有了救生衣,船沉了,多半还是不能生还。另外就是泉州的船舶技术,刚刚吸收了大食与南海船舶技术,在造,可仅仅与人家船舶技术相差无几,没有领先。因此,现在还不是全面放出海禁的时候。
既然放得少了,奇货必然居之。
李敬玄又小心地问道:“那么殿下,依你之意,打算放出多少家出海?”
也是无奈,人家托人来问话,总得给一个准音。
“不能多,一百到一百五十户人家。至于多少,孤年少无知,还是各位相公作主。”老李子不算太差,这一次也挺着脖子,拼命保了自己。所以要报之以李。
“殿下所言极是,”李敬玄又说了一句。感到有些心虚。
“其实只要将数量控制,稍放一些,对国家也有好处,唐朝之外,有许多国家,比如天竺各国,大食,大食西面还有国家,哪里天气热,或者上了陆地,走上两三百里地,又有大海,叫地中海,地中海以北有一个陆地,叫欧罗巴洲,又有许多国家,这些国家人口加起来,比我们唐朝只多不少,有许多国家已经开化。出海的船多了,关税增加,其一,有少数产业,比如糖与爆竹,本来就有税,卖得多了,国家也能增加收入,其二。还有象瓷器,以及竹纸,朝廷也有许多官窑,或者官纸作坊,同样也能增加收入。其三。就算与朝廷没有关系,卖得多,就要造得多,乡下百姓种田谋生,可城里的百姓还是靠手艺吃饭的。这是其四。”
这也要刻意讲明的,不能只看到一些看似的坏处,也不能说大臣都是迂阔之人,越到了上层,大臣就越不会迂阔,否则也休想爬上来。可是如讲权谋机变之术,这些大臣远在自己之上,但谈经济了,大多数不懂,甚至真有人认为君子不言利,航海又是新事物,其实有许多好处,不点明,这些个大佬都未必想得起来。
果然,李敬玄开始沉思。
知道得不多,但知道一些,比如拜占庭,或者叫东罗马,或者叫大秦,反正有些乱,南边的北缅与孟加拉国还有一个国家也叫大秦。知道在西方很远地方,几万里之外,有很多人,文明有可能比中国落后,但不会落后多少。
航海也有好处,这是看到的,什么拉动国家经济,不懂。其实最好的例子,古今只有南宋做得最好,关税占到全国的六七分之一,加上间接的拉动催动了整个国家三分之一以上的经济。所以南宋偏安一隅,经济总量却有可能是唐朝的五六倍。但关税的好处是实打实看到的,现在只是放了一百户,就是这一百户还没有准备好,已经有了可观的收入。如果是两百户三百户,会有多少关税,还是能想像的。两渠过后,这些收入就要归朝廷所有了。对朝廷财政压力将会缓解许多。
不过没有想到这么多好处,心中也在盘算着坏处,越了国法,放百姓出国,海上风险大,会死很多人,又是多少在鼓励百姓营商。其中得失,竟无法评议。
李威又说道:“李相公,这几年朝廷收益增加,想造福百姓,是不是将公廨钱废除。”
说老实话,这些年看了看,李威对唐朝种种不能算是太不满,毕竟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科技,这样的生产力,这样的认识,做到这地步已是不易,但对这个公廨钱最为痛恨。
私人放罢了,朝廷放,还有捉令吏来管理,百姓落了进去,非得家破人亡不可。讲良心的,一年的利息是百分之分,不讲良心的,是百分之三百,不将借利的人逼得倾家荡产,誓不甘休。有的地方百姓不愿意借,于是责令官府强加于百姓头上。虽然数量不大,但中招的百姓苦不堪言。
“这个我要与其他相公商议。”
也不是少钱,一年有十几万缗钱的收益,所有官员年终奖就指望着它。李敬玄一人不敢作主。
禁止再度放百姓出海的命令颁发出去,当然,这一下子许多人更急了。虽然对太子的以钱为良做法不满,可多少还是一个机会,如果全面禁止了,就是有再多钱砸,也没有用。或者私自出海,终不是长远之计。因此,有许多商人富户上书,说朝廷不公平。
这时候李威却到了草桥关。
七月将要结束,两渠又要再度动工。可重心转移到了丹水渠,人门河只是为了泄流,能凿深广最好,不求整齐通航,任务轻松一些。可是丹水渠到了草桥关往上,任务始重。
姚璹迎了过来,比李威先到一步,还有两个人,是从龙门调来的。前年收成好了,棉花建功了,于是武则天从内宫拿出两万缗脂粉钱,让韦弘机指挥,上柱国东面监樊元则做副使,净土宗高僧善导与长安法海寺惠暕检校,在龙门西山南部山腰处修建了一组奉先寺大摩崖像龛,共十一座石像,最大的卢舍那报身佛高达十七米多。四人只负责指挥监督,主要工程还是支料匠李君瓒、成仁威、姚师积负责的。这项工程还没有结束。不过韦弘机看到支料匠李君瓒与成仁威对开石的精通,又想到丹水工程开始重了,于是将这俩人授间调拨过来。
然而二人一过来,就立即看到一个问题。
姚璹将李威带到一处崖边说道:“殿下,有些不妙啊,地下水太重。”
工程大是清楚的,但到了枯水时季,自草桥关起,水流很小了。就是竹林关一带水流险急,一到枯水,没有了水,也就没有了威力。因此当初计划是拦腰阻河,平均河水只有一米来深,不象黄河,倒底有多深,没有人测量过,河水又深又广又急,纵然有的地方也会有三四米深,也可以绕过。本来就不打算通航一百吨二百吨的船舶,只要在枯水时能通航七八十吨改装后的平板底船只即可。这个要求也只要一米足矣。其实只要将河水拦截,将高低不平的地方凿平,即可达到这个要求。除了少数地段太浅,需要抛凿外,水深的地方甚至用船只测量一下,没有突出的滩礁,可以放过不修。或者太过狭隘的地方看能不有稍稍打广一些。要么防止两边的山崩,但在中游不多见,主要是上游,山体软,又挖深了,会有山崩现象发生。
工程大,但能克服。而且多数石层河床石体不硬,容易开凿。
不过这个地下水,会有些头痛了。
这个李威却是懂的,地质学上叫岩脉。看似大山是实体的,其实不然,因为地质的造就,许多山体中空,大的成洞,成地下河,有的洞通达地表外面的地面,称之为明洞,有的通达江河大海的下面,看不到,称之为暗洞。地下河也有大有小,小者连涓涓山溪都赶不上,大者奔腾不亚于渭汾之水的一些岔河。
这是大的,小的却是很细小的缝隙组成,有的肉眼能看到,有的肉眼都看不到,就象人身上的毛细血管一样,这些水份滋养着山上的草木,草木的根部又能反过来将水源固定起来。这份循环就组成了大山的生机。
其实除了山体外,其他地方也有,比如沙漠,或者更多的是泥土。就象人门半岛也有,但少,涔出的水份不多。又是浇水激石,又是堤坝涔漏过来的河水,都让人忽视了。
姚璹说完,将李威带着,绕着两座叠翠的大山,来到河边。这一段河面比较宽阔,后面就是几座树木长势很好的大山,姚璹让人在这里选行筑了一道堤坝,观测地下水量的。
已经涨满了,姚璹再次下令,让侍卫们将水用水车抽干,然后说道:“殿下你看。”
从河滩上立即涔出许多水珠,一滴一滴聚集,然后向低处流去。
李君瓒道:“殿下,这还算好的,臣来到此处,反复测量了一下河水的流量,看到有许多处河水并没有他流汇集,然而河水流量却在增加。不仅是山体涔出的水,臣还怀疑有地下河通达河水。若是深,可以避免过去,就怕地下河洞处很浅,又必须要开凿,工程变得困难了。或者殿下再来看。”
说着又带到另一座河边的山脚下,有一条山溪缓缓流淌下来,顺着山溪而上,李君瓒指着一块岩石说道:“殿下,你看石头下面。”
石头下面有一个小洞,洞不大,大半是中空的,下面就有一道小溪从洞中流出。这就是所谓的地下河了。若是有威力十足的炸药,还没有来得及流下来,就象石头炸平,民夫立即将碎石挑出去,解决战斗。可现在的开石的方法依然很落后,炮锤夯打,钻机钻眼,火药轰炸,烧石激水,或者浇醋软化。火药炸可以的,真不行下面垫上泥袋,水还没有蔓延上来,就炸了起来。但烧石却是没有办法再烧了。
看了看苍翠崔嵬的大山,至少现在绿化比后世好,也意味着地下水源比后世丰富,李威皱了一下眉头道:“是孤疏忽了。”
理论是有的,也到这里转过,但没有李成二人提醒,就没有想到,没有发现.(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