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洛儿都说白无霜同意带我出宫了，想必她说到做到，不会再反悔。因为心事重重，走到御医馆，见了她，我什么话也没说，找个凳子坐下，顾自盯着地面发呆，只等着她说走，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跟着她出宫。
“换上，马上走了。”她将一套太监服扔过来，正好盖住了我的头，也让陷入沉思的我吓了一大跳。我有点恼，将衣从头上扯下，瞪了她一眼，凭什么要我穿太监的衣？
“不想换？太子妃是想让人认出你？”她高傲地站在一边，又是一副鄙夷的神情。
我忿忿地站起，走进房里，将门重重关上。现在是有求于她，只能忍气吞声，有气也不敢发，若惹恼了她，不带我出宫，岂不是要我活活气死兼憋死？
一路上，两人皆不说话。若是平日，我一定找些话来和她斗嘴。可是现在，满脑子都是天翼要纳妾的事，想要大哭，想要发狂，却苦于没有对象，只想硬生生憋到旷野城的家，对着爹好好哭一场。
马车在城门口附近停了下来，白无霜在下马车之前说道：“太子妃，无霜送你到此，还有别的事，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无霜的哥哥会送你出城。”
“噢。”我木讷地应了一声，头也未抬，对于白无霜的好心，一时也没有多大在意。
说是稍等片刻，白无霜离开后，时间就好像过得特别慢。有些累乏，我便靠着马车壁，渐渐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马车已经跑了起来。腰间顿感异样，低头一看，一双大手竟牢牢揽着我的腰。
我忙抬头，却对上了一个男人邪魅的双眼，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猛吃一惊，怎么是他？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欠我香满楼一顿豪宴的妖孽男。
“不男不女，好久不见了。”他用戏谑的眼神打量着我的太监服，满脸嘲笑。该死，他本来就骂我不男不女，此刻我穿着太监的衣，正好被他借机鄙视。
“妖孽丑男！将你脏手拿开！”我脸一红，朝他怒吼。
“不要把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看在我妹妹无霜的面子上，怕你睡着的时候掉下马车才扶你。你以为像你这种不男不女的货色，我会瞧得上？”他在放手的时候，偏偏还捏了我一把，让我惊呼出声。我可以理解他这是在调戏我么？
果然是一个爹妈生的，连说话的口气都是那么相似，都是不气死人不罢休的人。不过看起来，他们两个倒真是很像。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会觉得眼熟。
“你和白无霜是龙凤胎？”
“是又如何？”
“你妹妹可比你长得好看多了，不过虽然你长得极丑，但声音倒是朗脆，不像你妹妹，沙哑得很。”将他们两个一起骂，我心中舒坦不少。
“不男不女之人，又有什么资格评论他人？”
“喂，放尊重点，叫我太子妃。”
“我为何要叫你太子妃？我又不是宫中人，何必遵守宫中的规矩？太子妃，太子肥，好像怕人不知道太子很肥似的。还是不男不女更适合你。”
“你——给我闭嘴。”虽然我生天翼的气，但也不许任何人这么说他。
马车颠簸了一夜，他让车夫将马车停下来，下去吃些东西。附近有个简陋的茶棚。
“不男不女，你不饿？”他跳下马车，忽又撩开车帘，冲我喊了一句。
“你们先去吃好了，我要换衣。”我讨厌死了身上的这套太监服，现在马车上只有我一人，自然要换回女装，免得他继续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我，继续叫我不男不女。
“换不换还不是一样？有些样貌是天生的，怎么遮都遮不住。”他离开前还不忘记损我一句。我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是不是上辈子我欠了他们兄妹俩的债了？要他们这辈子不断和我对着干？
换好女装，我跳下马车，脚下坑洼，正要摔倒，却被人托住，抬头一看，是他。
“你……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去吃东西了吗？是不是刚才偷看我换衣？”本该感激的，但我一看见他那副鄙夷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你此等身材，我能看得上？”他将我的身子上上下下扫了一个遍，满脸失望的神情。
他是故意的，我就不信自己身材那么差。
“妖孽丑男，你叫什么名字？”我一边吃面，一边问他。
“你都取好了，还问我什么？”他头也不抬。
“我猜，你妹妹叫白无霜，她明明冷若冰霜，却还叫什么无霜，故意反着来，你一定叫白无丑，对不对？哈哈！”
“听好了，本公子名叫——陌桑。”他丢下筷子，上了马车，显然是被我气到了。他比白无霜好对付多了，很容易生气。
“陌桑？咦，你怎么不姓白？”我爬上马车，问他。
“你管不着。不男不女。”
“哎，你若以后再叫我一次不男不女，我就叫你十次白无丑。你信不信？我叫何袅袅，记住了没？”
他不答话，像没听见似的，白了我一眼。
离京城越来越远，离旷野城却是越来越近。虽然和陌桑有一句每一句地斗着嘴，总是生彼此的气，但我渐渐的，竟将扰我心绪的事渐渐抛到了脑后。
话也说累了，我又开始困了，但我偷偷拧着自己，不让自己睡着了，让他找借口占我便宜。
“傻子。”我刚又拧了自己一下，闭着眼睛休息的他竟像可以看见我在做什么小动作似的，骂了我一句。
我不理他，继续强作精神，还不时瞪他，朝他做着各式鬼脸。
但日夜颠簸，我快支撑不住了，像是八辈子没在马车上睡过似的，倦意一波胜过一波地袭击我的意志。
“睡吧，就算你摔个稀巴烂，我都懒得碰你。”他闭着眼睛又说了一句。难道他一直没有睡着？真是气人。既然如此，怎不早说？但被他说中了心事，我还是觉得极为丢人。
我的防线终于破了，沉沉睡去，睡得比每一次都要沉重。梦中，我似乎跌进了未曾见过的娘的怀抱，她的怀抱好香，好生暖和。
“娘，袅儿想你，娘，袅儿好想你……”我在梦里和娘说着，一遍又一遍。
等再次醒来，我竟睡在一张熟悉的床上。猛地坐起，再环顾四周，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我居然睡在宁家宁宸澈的床上。这是怎么回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宁宸澈走了进来，见我醒了，说道：“袅袅，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会在这儿？”我连忙下床，我现在可是太子妃，怎么还可以跟他有什么牵扯，若是天翼知道了，又该大发雷霆了。
他却笑而不语，似乎极为高兴。
“妖孽丑男，陌桑，陌桑和你什么关系？”我想到一路上我是和陌桑在一起的，怎么一觉醒来，竟睡在了我和他曾经的婚床上？
“袅袅，你忘记了，陌桑在你眼中，不是我喜欢的男人吗？”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第一次在我面前说他喜欢男人的事。
我恍然大悟，难怪总觉得在见到陌桑之前，总有一面之缘。我想到了那一天我撞开宁宸澈的书房，趴在他身上的男子，当时单顾着惊讶，而并未仔细看他身上男子的样貌，只是匆匆一瞥。现在想来，他身上的那个男子，好像正是陌桑。
“袅儿，你误会我了，那次，我身染重疾，陌桑只是在为我治病。而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我听不明白，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朝他看去，他的意思是说，他不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