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艳很不甘心,因为她现在已经沦为女婢了,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愿意,但一看到马车前面的何山,怒气就会一消而散的。她虽然是个青楼女子,但不是她自愿的。事实上,冷艳骨子里是个保守的女子,甚至很鄙夷那些由反抗到享受鱼水之欢的妓女。而她认为自己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也值得更好地对待和幸福的生活。所以她一直是高傲的,也有值得她骄傲的资本,美丽的容颜、青春年华、引人注目的技艺,还有她的傲骨。想当初一进合欢楼时,她还是个刚及笄的女孩儿,前半生是生活在父亲的奴役下的,仅仅因为她的母亲是个歌妓,她从小就被父亲要求学习很多的技能,当八岁出有成就开始,但凡宴会宾客,她就必须出场表演,即使身体不舒服也是一样的。更可笑的是,她的父亲从来没有将她当做过女儿,而是一个歌妓的女儿——一个更出色的歌妓。而母亲却因为依靠父亲生活,对此也不置一词。甚至还会偷情,即使被她撞见也没有任何难看的神色。而冷艳更加讨厌自己的母亲。
冷艳对于那个家庭,对于自己的父母,可以说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情感,因此被卖到合欢楼的时候,连反抗也没有,她潜意识认为到了合欢楼也许都比在自己那个破败的家里好。事实也是如此,冷艳在到达合欢楼的第一个晚上就表演了琴艺,并没有任何反抗,当效果出现时,只是要求自己攒钱赎身,只是不能强迫她破身。老鸨也是慧眼识人,就应允了。合欢楼里的生活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却真真强过自己以前生活的千百万倍。至少在合欢楼里,老鸨和姐妹们都还是人前给她面子的,有很多事情也都是随着她的心愿的。而“冷艳”这个名字标志着她和过去的决裂,也是为了开始新的生活,更是一般入幕之宾对她的第一感觉。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渴望的更多。也许因为以前没有享受过被人疼爱的感觉,所以更希望被一个人宠爱。
冷艳看着马车一边不断移动的景物。她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什么,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的。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何山和她的事情,如果她愿意,很多的永川才子富豪愿意娶她,即使她已非完璧之身。但她也知道,那种幸福长久不了,他们不了解她的需要,更会在以后因为她的身世打击她、鄙夷她。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可她更不想过母亲那样的生活,她的母亲在她看来,已经完全是在靠着男人活着,男人的身体、男人的金钱,只有这些才能满足她。而她?只不过是父母“不小心留下”的冤孽而已。
但那天晚上,她遇到了何山。也许何山什么也没有看到。毕竟房间里没有任何光亮,而何山因为情急才躲进了她的房间、她的床上。当何山发觉不对时,就是碰到了她的皮肤,就马上远离了她。她当时本来很害怕,可却因为何山这个细微的举动僵住了,心里却是盈满了感动。说明他是尊重自己的,即使她只是个青楼女子。后来她故意逗何山,用手摸了他的脸颊、下颌、喉结,却被何山点了穴道,并没有说任何话,等到危险过去了,何山离开了,她的穴道解开了。她就认定了何山是她以后的依靠。
因为她的画技精湛,凭借记忆已经触摸何山时的轮廓,很快就画好了一幅画像,并托人寻找。很快就得知了他在招财客栈。因为很激动,当得知消息后就马上赶了过去。却没想到面对的是那样的场面。她感觉不仅仅是难看,更伴有心痛。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何山的任何事情,更不知道他的背景。也没有仔细想过他们之间的差别和阻碍,听过朱老爷昨天的话,冷艳也没底了。她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否能够坚持下去,也不知道何山会不会接受自己。看着那个阳光灿烂的男子,他就是何山的弟弟,也是唯一一个留下她的人。冷艳很感激他,就在昨晚何水还特意找了她,说支持她,要她坚持,何山不是冰山,而是被冰覆盖的温玉,如果能够捂化那层冰,玉的温暖就会永远属于她。弟弟总是了解哥哥的吧,冷艳这样想。所以,她今天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永川——她生长的地方。
“老爷,前面有个凉棚,看样子是卖瓜的,要休息一下么?”何水问道。其实她是受不了这么无趣的生活,而且为了在未来大嫂面前挣个好印象,闲杂硬是憋屈着自己呢。而且这么远就已经问道了那瓜的香气了,怎么能不让他垂涎呢?
“何水馋了?”皇莆启戏谑,本来他也很累了,主要是心累还没有缓和过来。也没什么精神向什么事情。再加上刚刚办过了永川县的知府,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他也才知道,原来附近几个地方都是池鱼,遭火的永川是最严重的。那个知府因为依靠的是王侍郎。据说他是王侍郎的远亲侄子,但却认了王侍郎为父亲,自然干儿子就亲近了一些,对于他也很宠溺,可却并不知道他在永川的所作所为。皇莆启也就不想追究了,只要国运昌盛就好了。不能以偏盖全吧?所以在霖灵国康平元年,皇莆启就已经下旨废除连坐、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烹煮、宫刑、插针、活埋这几个比较残酷而且不仁道的刑罚。所以,就算是家里什么人犯了国法,其他人也不会无故受到牵连的。
“老爷!就是何水想吃了。老爷要是不要,那何水就自行享受了。”这何水平时在皇宫里倒也没什么,但一出了皇宫,野性子就出来了,而且也只有皇莆启和何山两个人能管住,平时对皇莆启的尊卑之分并没有那么清晰的界限。毕竟,他们三个都是经过好几年战场上的兄弟了。即使这江山坐稳了,皇莆启也不会忘记手足之情的。
“当然要。老夫花钱,怎么能白白便宜一头猪呢?”皇莆启的声音因为吃了药丸,变得沧桑,却又说这么俏皮的话,听起来就像个老顽童一般。冷艳即使有所疑虑,也没有深思。
“去,买一个来。”皇莆启是因为坐在车里什么也看不见,当马车停下来了就知道到了,也就随口说了。他还以为是又圆又大的西瓜呢。
“哈!哈哈哈……”何水很不给面子地笑起来了,也不顾周围人怎么看了。
而何山依旧没有表情,但他知道原委的,即使心里想笑,也只是在心里笑。可冷艳不同了,她明白过来了,就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并没有何水那么夸张。到头来也就何水一个人在那里笑。
“何山?”疑问。何水笑什么?
“老爷,是香瓜。只有手掌大小,一个……应该不够。”何山很诚实。
冷艳这才明白过来,这何山真的很老实,连朱老爷也都是问何山重要的事情。呃……香瓜的事情貌似不大哎?
“那就买九个,每人三个,路上吃。至于猪……就不用喂了。”生气了。
“老爷……唔……何水知错了。何水愿意一直到下一个村庄的路上都不说话了。”何水心里想着,到下一个村庄应该不是很远吧。
“何山听到了?”这可是你自愿的,不是他逼迫的哦。嘿嘿……
“是,老爷。”
“喂,下一个村庄还有多远?”何水觉得皇莆启答应得太简单了,不太像他的风格,还是问问何山比较安心。
“黑天前是到不了,估计明天傍晚前能够到达。你不是知道的么?路上的干粮可都是你购置的?”何山诧异。
“啊?!老爷!……”准备哭诉。
“香瓜?”
何水马上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