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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逼良为娼(下)

罗杨与苏世伦找到了赌约上写的亨通赌坊,这个时代的赌博虽不明令禁止,但赌坊通常还是比较偏僻。亨通赌坊却不同,地处闹市。二人刚进赌坊,入眼的不是川流不息的赌客和一张张的赌桌,而是一个客厅,布置的规规矩矩,并无一人。

“这里……怎么不似赌坊?”罗杨说。

苏世伦笑道:“在江南赌风昌盛。赌也分品,下品的赌就像是市集贩卖一样,车水马龙,来了就赌,赢或输全凭一念之间,来去自如。中品的赌乃是对赌,胜负由天不由人,输赢各安天命。而最上品的赌,就是如此的赌,一掷千金,却不一定非要赢钱,而是享受赌博中的乐趣。江南的士绅多的是,通常从正门进赌坊的都是豪客,赌坊的贵宾!”

“公子真是好见识,定然是赌坊的常客了?”

一个媚到骨子里的女人声音传出来,罗杨侧目去看,一个打扮花枝招展如同**一样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一阵花粉味重的熏人。

“有礼了。”苏世伦施礼道,“我们二人此行并非来赌,而是寻人。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名叫……”

罗杨接口道:“徐东升!”

那女子一听便乐了,说道:“你说南条街的徐二狗?他可是城里名人,街里街坊的谁不认识他?他也是我们赌坊的伙计,管饭不管饱揽生意的零头伙计,你们找他为何事?”

罗杨拿出赌约交给女人,问道:“这可是你们赌坊的赌约?”

“没错,的确是我们赌坊赌约,不过却没有赌坊账房伙计印鉴,不作数。”

罗杨一把将赌约夺回来,喝道:“白纸黑字能不作数?”

女人解释道:“赌坊规矩,零头伙计每月只需向赌坊承揽一定生意,这些生意需要将钱交给赌坊,赢输方才由赌坊负责,不过赌约要有账房伙计签名入账。多余的生意他们可以自己接,输赢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去找徐东升来给我们兑现,若是告上衙门,还要这位姐姐帮忙作证!”

女人听罗杨叫她姐姐,笑的花枝乱颤道:“一定,一定,有空常来玩。”比妓院的老鸨还要专业几分。

罗杨与苏世伦一路打听,到了南条街,徐二狗是当地有名的一个小混混,一没家世二无地位,属于市井无赖。打听之下来到他的家宅,罗杨不由摇头,这里破旧不堪,周围住的虽然都是穷苦人但房子都比他家的好,可以说是穷人家的没落户。

进了院子,却发现院子虽然破败却收拾的井井有条,农桑工具摆放齐整。

罗杨还没走出两步,一条狼狗猛的扑过来,罗杨当时一惊,刚要躲闪就听见铁链子发出的“哗啦!”声,原来狼狗是被铁链锁着的。

罗杨惊魂未定道:“家里这么穷还养条狗,难不成怕盗匪光顾?”

苏世伦似乎另有所指,说道:“盗匪光顾不定看哪家有钱,盗要有可盗!”

罗杨不去和他理论,小心避开朝自己大呼小叫的狼狗,想进内屋,还未进布帘,就听见里面传来吵闹声,声音正是发自徐东升的:“吵什么吵?我赚这二十两回来就是为捡来为你许配人家做嫁妆的,如今弄巧成拙,不卖你如何能还上这笔钱?长兄为父,今日说什么也没用!”话意决绝。

罗杨看苏世伦笑眯眯的表情,知道他早就猜到。罗杨也心说自己笨,家中收拾的如此整齐肯定是有个心灵手巧的女人作帮手,徐二狗是个地痞流氓还未成亲,那不用说就是他的姐姐或是妹妹了!

罗杨也不跟主人打招呼,就这么大大咧咧掀开布帘进了屋子,只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就剩下一张桌子、两个圆凳和一个供奉神主的牌位,真是做到家徒四壁。一个打扮很妖艳的女人坐在凳子上,她面前摆着一张契约文书,罗杨心下猜测定是卖身契。徐东升则坐在另一边,原本正对着立于门前正拿着剪刀指着自己脖子的少女说话,少女梨花带雨,俏丽却带着几分刚强坚韧,美丽中透出英气,不似那种要拿剪刀自杀这般想不开的女子。她握住剪刀的手不断颤抖,看到罗杨和苏世伦进来,屋里的三个人均是往这面看。

“哎呀,徐兄,久违久违了,没想到你家中这么一贫如洗,你们这是……有事?那你们继续,我们的事过会再谈不迟!”

妖艳女子道:“呦!这位小哥不会就是债主临门吧?二狗子,你这笔生意到底是做还是不做?现如今世道虽然好,但穷人家卖儿卖女的可不少,我可没闲工夫听你和你妹妹唠家常!”

徐东升一发狠道:“做!我妹妹馨儿还是个黄花闺女,没曾许人家,人又聪慧大方,四百两不贵!”

罗杨一听,这岂不是在逼良为娼?

果然那名叫馨儿的女子反应剧烈,用剪刀压住自己的颈下大动脉,道:“哥,你在怎么没本事我可以赚钱养你,如今你为了赌居然把我卖入娼家,日后你如何见九泉下的爹娘?”

苏世伦指着罗杨,一副“你做的这些造孽事!”的表情。

徐东升道:“虽然入了娼籍你就要受男人的欺辱,不过总不用挨饿受冻,日后衣食不愁,我也算对得起爹娘临终嘱托了!”说着就要往卖身契上画押。

罗杨心说你这一画押,馨儿不自杀才怪。赶紧阻止道:“徐兄且慢!听我说几句,你可是要为了还在下的四百两银子,就要作这伤天害理有悖伦常的事?”

徐东升气呼呼看着罗杨,道:“原本以为遇上你这个冤大头,轻松赚你二十两银子,这些银子不仅够我兄妹几年吃喝用度,日后嫁她出门也不怕没好嫁妆。没曾想一转眼就输了四百两,我就是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不卖她又能如何?”说着眼泪鼻涕的一起流,就好像他有多委屈似的。

“你……你先别激动,在下也曾说过,是有内幕消息才跟你赌的,没想到你不相信,唉!”罗杨话刚说一半,就觉得不对劲,转头发现馨儿拿着剪刀拼了命冲向自己,说时迟那时快,罗杨一个后跳避过致命一击,回手抓住馨儿提着剪刀的胳膊,巨大的下压力几乎让他把不稳。

“苏老哥,来帮忙!”罗杨只能求援。

“哦!”苏世伦这才反应过来,袖子只是轻微提起,罗杨的胳膊就好像能举千斤重量,馨儿手中不稳,剪刀被打飞出去。馨儿想上去抢,剪刀却被罗杨一把抓在手里。

“真是个贞烈的女子。”罗杨说道,“就是太冲动了,你还是把她卖了吧!”

“不要!”馨儿大呼,突然上前跪在苏世伦的面前,哭诉道,“求公子救我!”

罗杨心下大大地不爽,自己才是债主,馨儿不求自己高抬贵手怎么去求冷眼旁观打酱油的苏世伦?难道人长的帅就这么受欢迎?

苏世伦趁机抚摸馨儿的头,道:“本公子也很想帮你,可惜我出来的时候没带那么多钱,回太行山去取似乎来不及!”

徐东升抬起手就要画押,道:“那就只能算你的命苦了,我们兄妹的情分就此断绝!”

“停!”罗杨过去抓着徐东升的手,“话不是这么说的,钱是肯定要还的,否则我就告上衙门。人也是肯定要卖的,不过扬州这么多富商大户,卖进谁府上做个丫鬟杂役不比卖进青楼妓院强?入了娼家一辈子可就算糟蹋了,你还怎么做人家的哥哥?”

“你!”徐东升简直气绝,不是罗杨也不用落到这步田地。

一旁的老鸨冷笑道:“扬州的富商大户虽多,每年买去的丫头也不少,可是出的银子最多就几十两。各大府邸毕竟只是要几个伺候人做粗活的丫头,像馨儿这么姿色上佳的买回去也与那逃荒的贫家女无甚区别!”

罗杨笑道:“事无绝对,我知道扬州城有一户人家不买丫头不签卖身契,却每月给几两银子的工钱,这么算起来,只要馨儿姑娘到里面打十几年的工,就能把我的债还清了!”

老鸨继续冷笑:“你是说松二娘的府上?异想天开,松府要的人,不仅看相貌,出身也要好。哼!你可知二狗子的爹当初倒卖私盐判罪入狱,没两年就病死狱中,娘就给人家做针线活养活他兄妹,被人奸污投井,死的要多窝囊有多窝囊!二娘会看上这等出身的丫头?”

老鸨越说馨儿哭的越厉害。

罗杨叹口气,没想到这家还有这么伤心的往事。罗杨道:“在下不才,与松府的管家久叔相识,我可以介绍她到松府上做事,每月赚了银钱不仅可还我的债,还可以给你们补贴家用,徐兄意下如何?”

徐东升一听瞪起眼睛:“有这等好事?怪不得你能赢我,原来是松府的管家认识,这次你不帮我都是天理不容!”

罗杨感觉这话就好像自己非要帮他似的,一把拿起桌上的卖身契撕烂,道:“若是馨儿姑娘不把我的钱还清,就要一辈子打工来还,到时候可能比在妓院里还要痛苦,你们可要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