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千帆楼出来,苏言喝的醉醺醺,需要几个侍卫扶着。苏言对酒极为偏好,尤其今天赢了一万多两银子高兴。朝廷给他的俸禄一年仅数百两,每年靠封地的收租加起来也就一万两的样子。虽然赢回来的钱没有全部兑成现款,大部分银子蛇头是用欠条给他,苏言并不担心能否兑现的问题,临安知府在他眼里也是小角色,这样的蛇头他更不放在眼里。
罗杨心想今晚当地的蛇头肯定要盘算如何跑路了。
时值深夜过了宵禁的时辰,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只有偶尔有犬吠或是敲竹板声音。罗杨一路上都在想那女子的话,最后女子神秘的失踪,就连一点痕迹都未留下,罗杨实在想不清楚惠儿和她是否是同一人。惠儿的俏皮妩媚与她冷冰冰拒人千里大相径庭,难道是不同场合之下的不同处事风格?
“小宁爷,我总感觉今晚情形怪异,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苏言身边的侍卫领班松吉凑过来说道。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来的那么多危险。赶紧回去休息,明日少爷还要参加江南学会。”罗杨有些不耐烦。
松吉看了看天色所谓的“青天白日”,皱起眉头道:“小宁爷,我是说真的,今日路过的几个巡查的路口都无人把守,昨日城里闹刺客的时候这些路口的衙役是不少的。”
罗杨心说,昨天有人不过是摆个样子给小侯爷看看。
“也许是今日他们都累了,回家休息去了。”罗杨心想着女子说的话,漫不经心说道。
说着就路过一个路口,虽然有栅栏拦路,却是没有守夜差役。松吉命人把栅栏搬开,罗杨站在一旁等候,松吉突然大叫:“不好,这里有血迹!”
罗杨惊醒,走上去看果然栅栏上留下少许的血迹,摸一把凑在鼻子前还是腥气异常,血迹未干说明刚粘上去不久。
“保护小侯爷!”松吉唰地抽出刀,神情紧张。
罗杨没好气道:“血迹虽然刚留下不久,但说不定是牲畜的血,即便是人血,也不定是针对我们的!”
松吉还是惊魂未定,道:“小宁爷,你是不知道,就为昨日你被刺客刺杀抓走以后这事,王妃大人今日严厉训斥我们这班侍卫,说是再有差池就送交法办,我一家老小可就指着我赚钱养家,若是我进大牢,我那死婆娘不带着儿女改嫁就成怪事了!”
“我说松老哥,看你平日里趾高气扬,就是知府见了你也客客气气,怎就娶了个恶婆娘?”
松吉叹气道:“要说在侯爷府的这份差事还是老丈人托关系给我找的,人在屋檐下!小宁爷,这里距离城西的别院近,要不我们先把小侯爷送到那里去?”
罗杨笑道:“你说若是少爷明天一早醒来,看到自己身边躺着他的那些极品夫人,会不会问清楚这个悲剧是如何发生的,然后把你赶出侯爷府?”
松吉打个冷战:“那还是不要了罢!”
罗杨安慰他道:“我们加紧赶路,就是有危险,一来我们人多,二来我一向看好哥几个的功夫,遇到危险定会化险为夷。”
一行人扶着苏言继续前行,都加紧了防备准备应付突发事件。罗杨这时不再去想事情,此时他也感觉气氛的不寻常,就好像行在一条死寂的街路,最后连仅有的敲竹板声都不可闻。
罗杨突然想起此事,问松吉道:“刚才竹板哒哒的声音是做什么的?”
松吉一愣:“什么竹板?我没听到这种声响啊,只在路过刚才那带血栅栏时听见几声狗叫。”
罗杨心想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心中反而有种不祥的预感,那竹板是不是故意敲给自己听得?他马上推翻了这种想法,谁会这么无聊,而且声音传播向四面也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人听到。
罗杨刚还没走出两步路,竹板敲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罗杨马上拽住松吉问道:“你听,就是这种竹板的敲打声,是不是打更人敲的?”
“小宁爷,这是否是你的幻听?春秋两季夜晚并无守夜人,都在更点时候敲几下鼓表示时辰。”
罗杨苦笑,这绝对不是自己的什么幻听,别人听不到说明对方是故意针对自己。就在此时,一个黑影从天上快速的滑翔而过,这次松吉可是看到了,大叫一声:“保护侯爷!”
话音落了,黑影也飘远了,松吉惊魂未定道:“这……刚才是一只大鸟飞过去?”
“那是高手,轻功很高的高手,幸好不是找我们麻烦的。”罗杨以往觉得飞檐走壁浮夸的太厉害,没想到这两日经常看到这样的“鸟人”。
“小宁爷,你肩膀上是什么东西?”松吉突然说。
罗杨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肩膀上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抓了一把才发现是一块布,虽然天黑看不清,但是隐约也能辨别是块红布。罗杨马上把布扔在地上,手上沾了兰花的淡香,这是刚才再千帆楼盖在自己头上那块没有的,难道有特别用意?
罗杨望着黑影远去的方向道:“上去看看!”
松吉大惊:“小宁爷你不是疯了吧?那……那种高手躲都来不及,你还要上去看看?”
罗杨点头:“你们先送小侯爷回去休息,我过去看看,晚些再回去。”罗杨记得女子最后一句话是说“日后一定有机会说清楚”。有机会说的就是这个机会?临安城的刺客自己都认识,且并无恶意,所以罗杨并不担心,于是告辞松吉和一班侍卫,一个人追上去。
临安城街道众多,罗杨走出不到一条街,完全就没了黑衣人的踪影,就在这时,路边的一棵树上挂着块布摇摇晃晃,走上去看正是带着兰香的红布,看样子是黑衣人刻意留给自己的线索。
罗杨就照线索一步步到了城郊的树林旁,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树林查探究竟,就听见树林里传出飞沙走石的声响。
罗杨蹑手蹑脚走上去,躲在一片高地树后,只见树林里的一块河滩空地间,有三个人的影子,一边两个,一边一个。一个人的那边是个黑衣人,身材苗条,这面的两个人罗杨光看她们的形体就能辨别,一个佝偻拄着拐杖而另一个枯瘦如柴,正是鬼婆婆和鬼儿。
只听见鬼婆婆沙哑的声音道:“臭丫头,老身传讯给你姐姐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前来?那个死丫头人呢?”
黑衣人嘻嘻一笑道:“阿鬼婆,我姐姐是什么身份,你叫她来她就来?这么听话被武林人听说了岂不是很没面子?”声音清脆。
罗杨这一听声音马上辨别出来,正是魅惑了自己很多次又踹自己到房间里去的“惠儿”。原来女刺客是她姐姐,怪不得两种性格差异明显。姐妹两人的声音有几分相似,最重要的是都喜欢兰花。照理说这么热情似火的惠儿应该更喜欢牡丹一类浓郁的花香。
鬼婆婆冷笑:“你姐姐是黄兰教教主,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还不配跟我谈事情!”
惠儿听了似乎很不高兴,语气微怒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姐姐所为何事,你听说道宗公开支持黄兰教起事就过来捣乱,肯定是想害我姐姐。你们净宗和道宗的恩怨我自小可是听师傅说多了!不妨告诉你,我姐姐今日是不会来了,因为我把你给她传讯四只鸽子都给烤来吃了。咯咯!”惠儿天真无暇的笑音响起。
罗杨听到这里不由盘算,这应该牵涉到江湖恩怨,什么净宗、道宗的应是江湖门派,互相恩怨重重。不过惠儿和她姐姐又是出身哪里?她们还有个师傅,男的女的?
“死丫头,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与你师傅虽然交情不浅,但现在也毫无情面可讲,这里荒山野岭,杀了你只当你是人间消失,世上再无此人!”鬼婆婆动怒道。
惠儿笑的还是那么欢畅:“谁说这里荒山野岭无人烟?我可是找了帮手来的。”她突然朝着罗杨藏身的方向喊道,“喂!看了这么久,是时候出来帮我把这两只鬼给收了吧?”
罗杨脚下一个不稳,从藏身的山坡树后滑了下去,罗杨只感觉一股巨大的气劲笼罩自己,可是接下来惠儿的身体就到了他身边,气劲消弥于无形。
“呀呀呀,阿鬼婆,你可是老前辈,怎么能对我这样的小辈用阴招呢?”惠儿嘟着嘴很委屈的样子,一把将罗杨从地上提起,身子靠过来。
“小公子,奴家等你很久了嘛,你再不来……奴家以为你把人家忘了呢。”身子贴着罗杨,手缠住他臂弯,像一对小情侣,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你……你……”罗杨被突如其来的热情浇的有些头脑发晕不能言语,刚才从山坡划下来还蹭的屁股火辣辣的疼。
惠儿看着她露出甜甜的一笑:“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做你的护花使者!”说完还把头靠在罗杨的肩膀上。
鬼婆婆大笑道:“这个小子老身见过,机灵还是蛮机灵的,只是丝毫不懂武功,找他来做帮手恐怕只会拖累你!据说他是那个老匹夫徒儿,从文不从武!”
惠儿道:“不怕不怕!他可是聪明的紧,你们是两只鬼,我们是两个人,二对二,这样交起手来公平嘛!”
“我看你不止找了他一个帮手吧?”
惠儿像是被人戳穿,尴尬一笑道:“阿鬼婆不愧是阿鬼婆,灵识依旧清明,莫师叔,看来你的藏身功夫有所退步啰!”
一个黑色的影子飘然而至,正落在罗杨身旁不远的地方,此人比罗杨高了一头有余,身子骨很挺直,只是侧对着罗杨,月光暗淡罗杨看不清他的脸。罗杨心想这个大约就是今日在黄兰教堂口暗中相助过自己的莫易。
“老匹夫,你终于肯露面,今日你的宝贝徒儿和师侄都在此,放心不下?害怕愧对那个人?”
有奸情!罗杨猜测两人肯定感情纠葛,鬼婆婆口中的“那个人”肯定是拆散这对鸳鸯的“罪魁祸首”。那个人会不会是惠儿的师傅?
莫易的声音中气很足:“说吧……老鬼,今日多番捣乱,又约我师侄出来所为何事?不会真像原儿说的那样,要杀人灭口吧?”
罗杨不去理会两个老冤家之间的对话,对“惠儿”说道:“你……你名叫原儿?”
“惠儿”和他紧紧贴在一起,像是一刻都不愿分开:“原儿这个名字不好听?即便不喜欢也没办法,人家本来就叫原儿,我姓简,名叫简原儿,你可不能忘了噢!”
她一脸幽怨的看着罗杨,就好像看着一个负心人一样。幽怨的小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