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杨正要告辞隋悯到处去走走,就见不远处的一座搭起的台子周围喧哗无比,人头攒动。
罗杨随口问:“闹哄哄发生何事?”
隋悯解释:“那是江南本地大儒开坛作诗作对联的地方,历届学会皆是如此,习俗流传源远。”
作诗还要开坛?罗杨只听说过开坛作法。不过说实话,开坛是怎一般事情还真不明晓。
“写诗还需要敬酬鬼神?读书人不都是崇尚唯物主义无神论的吗?”
隋悯问道:“何谓唯物主义?无神论倒还能以字会意,这世上鬼神一说本就离奇荒诞,偏偏信者无数。所谓心系则明。罗公子有无兴趣也去参与一份,与当地大儒联谊,日后也会有照应。”
罗杨不由回想起先前见过的那些中年人,他们应该就是隋悯口中的大儒,罗杨不由好笑,那些人迂腐不堪,自觉高高在上却不知人间柴米贵,连基本数**算都要假于算盘等物。
“刚才我在重阳庙见过他们,个个都是老顽固,没兴趣与他们相识。”罗杨说。
隋悯诧异道:“罗公子可就是刚才传闻中以四两拨千斤救出老妇的那位少年?”
罗杨道:“消息未免传的也太快了吧?”
隋悯笑道:“重阳庙距离此处不过二里多路,从城里来的人多数过路,消息传的迅捷也不是奇事。”
“救人救出了罪过,真是晦气!”罗杨想起那些迂腐老夫子。
不过说实话,当先老者为人不错,至少没有处处相针对。
“你更要与他们交流一番,据说那少年是个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黄毛小子,我看是他们目中无人才对,你何不露些本事给他们瞧瞧?”隋悯像是个专瞧热闹的,怂恿罗杨道。
罗杨大言不惭道:“本公子生性淡泊,岂会与平常人做些沽名钓誉的比试?”
隋悯微笑不语,但罗杨就听见远处传来叫好声,伴随着一个声音道:“齐公子这一联虽只改了一字,却工整无比,文采如妙笔生睛。佩服,佩服。齐公子何不题一上联,也好让我等接对下去?”
刚才教训过罗杨的那个眼高于顶的公子声音传来,道:“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愧不敢当。但既然来到江南学府宝地,也不能不留下点什么。”当场挥笔,几笔书就而成。
“齐公子的上联是‘拥天下者坐拥天下之才’。”
围观之人纷纷议论,这上联有些出言过头,拥天下者岂非当今皇帝?皇帝当然拥天下之才,联不难接,就是不敢接。
主持人见没人接对,恭维道:“齐公子的这一联恐怕要难道江南才子无数。”
此时一旁的罗杨阴沉着脸对隋悯说:“虽然本公子不愿沽名钓誉,但是这一次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次连半天都没过就给了机会。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还不是贬低他的好机会?说完大步就往台子那边走去。
身后的隋悯抿嘴一笑,好像早就料定了这结果。
围观之人只见一个白面小生几步蹦上了高台,丝毫不理会周围讶异目光,提起纤细的小胳膊,拿起桌子上最细的一根毛笔就打算往挂起的对联上题字。
“是你?”齐公子马上认出这个就是刚才被自己骂是“黄口小儿”的那个少年。
罗杨嘻嘻一笑,道:“公子真是好面相,是我又如何,难道这里不是对对联的地方,在下不才,能对的上公子的这幅对联,不过在我写下联之前,还要对你的上联稍作修改一下。”
罗杨说是上来应下联的,没人再阻止他,只见罗杨颤抖着提起自己的手臂,在上联“天下之才”的才字旁边,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繁体貝,字缩在一起就像蝌蚪一样。如此一改,上联就变成“拥天下者坐拥天下之財”。只是字丑的让人皱眉。
围观之人一片哗然,他这样改分明有大不敬之意,道理虽说皇帝拥有天下间所有财富,但是也不能明目张胆如此露白的写出来。
“你这是何意?”齐公子冷冷道。
罗杨笑道:“怎么样,本公子的字漂亮吧,既然漂亮,本公子就给你多题几个。”
拿起毛笔继续写着他歪歪斜斜的下联:“无道德者肚满道德文章。”其中所有的字都是拥简体字写出来的。上下联合起来就是“拥天下者坐拥天下之财,无道德者肚满道德文章”。
一时间场面鸦雀无声。只有罗杨一个人在那里洋洋得意,浑然不觉突兀。
“好!”一个苍老厚重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老者稳步走上诗台,笑道,“先前以为小兄弟只是个投机取巧的机灵小子,没想到你的才学不亚于当今名儒大学。你这歪歪扭扭一行字,配合这句无道者肚满道德文章,真是相得益彰,道出当今为官者本质。千里为官只为财,满口礼义廉耻,胸中却无丝毫悯人之心。好!好啊!”
罗杨行礼道:“谢老先生赏识,原本我还以为你同样是一位不明事理的老顽固呢。”
齐公子一听横眉冷对,怒道:“大胆!”
“哎,这位小兄弟说的也没错嘛,我本来就是个固执的老顽固,一语中的。不错,不错,有胆有识,老夫这里有件礼物送给你,不知你是否愿意收下?”
齐公子何老者身边的几个中年人一齐道:“不可!”
罗杨心说,还没说送我什么就说不可,分明是眼红。
只听老者说道:“有何不可,我来江南无非是寻找天下间的才学之士,如今有才学之人见过不少,无不是些掉进书袋子的朽木,所谓朽木不可雕。唯独这位小兄弟,先是以机智救得民家老妇,又能作出此般惊天动地的下联,无论胆识气魄,远非平常读书人可比拟,小兄弟,礼物你当之无愧!”老者将腰间的那块宝玉解了下来,让身旁的中年人递给罗杨。
罗杨接过玉牌,只见上面雕刻精美,这样的古玉价值千金绝非凡人可得。罗杨把玉交还给了老者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在下一介寒微,当不起如此重礼。怀揣宝玉,不遭人妒,也遭人惦记!”
老者笑道:“小兄弟幽默风趣的紧。”
罗杨告辞道:“家中还有事,这就告辞。”
齐公子阻止道:“慢着!先生送你玉,你却拒绝,难道你轻视于人?”
“在下绝无此意。”
“既然无此意,那就再作诗词上的比试,就当是我把你的玉赢回来的。”
罗杨笑而不语。一个身影上来台子,道:“这位公子还是不要自取其辱的好,我家这位小公子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在诗词上的造诣绝对无人可及,就是十个公子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对手。”
齐公子本来面红耳赤,但他看清楚来人马上转了脸色,反而心平气和道:“原来是隋小姐,不知你的这位朋友是?”
隋悯站在罗杨身前道:“他就是昨日在船上题下‘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夜’的罗宁罗公子。嗯?这位公子,你怎知小女子姓氏,我们可曾相识?”
齐公子尚未答话,一旁的老者却是惊喜异常,道:“想不到以一词名动天下的罗先生竟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小先生。古良啊,这次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啦!”
隋悯惊道:“齐古良?你不是三年前秋闱高中状……”
这次她的目光反而转向一旁的老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