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斗七峰当中最矮的玉柱峰脚下,离大城“淮阳”还有五十里地的西北方,有一个小镇名叫“兴平镇”,里面住有一万多户人家,平时靠进山采药,和玉珠峰上的北斗弟子换取一些银两过活。
那玉珠峰虽然在北斗七峰当中最为矮小,却也终日烟雾缭绕,寻常百姓难见其形,爬上几千米高,已是极限,但是北斗剑派的弟子却可以乘风御剑,烟里来,雾里去,诸般神奇,让百姓们崇拜不已,以为是得道的仙人,一心盼望着自己的子弟也能进入北斗剑派,成为一名修仙的弟子,于是,镇中的许多富裕之家,便将自己的弟子送到武馆,学习剑术。
不过这些武馆内的先生所教授的也不过是一些寻常的剑术,仅仅能够强身健体。身体越强壮,力气就越大,所能挥出的剑锋也就越凌厉,可是如此练剑,终究会有个极限,和那些修行道所驱使的仙剑有着天壤之别。
因为修行道可以吸纳天体灵气,并将天地灵气转化为自身修为的一部分,用以祭炼仙剑,所以他们的仙剑都能够和主人心神相通,就和有了生命一般,修行道便凭借手中的仙剑飞天遁地,翻江倒海,普通的练剑之人难以望其项背。
但是要想成为一名修行道又是何其之难!
要想修仙,就要具备引天地灵气入体的资质,可是在数万练剑者当中,能有一两个拥有引气入体的资质的就算是万幸,而像兴平镇这样的小镇,数千年来,连一个拥有修仙资质的人都没有出现过。
尽管仙缘难觅,许多大户人家还是会把子弟送到武馆中去,即便不能修仙,强身健体也是好的;就连许多并不是很富裕的家庭,也因为望子成龙之心,全家人节衣缩食,省下来的钱给孩子练剑之用。
毕竟在兴平镇,拥有修仙的资质,就意味着会加入北斗剑派,成为玉珠峰的弟子,到时候不但会练就一身神通,就连家人也会跟着地位倍增,不仅仅是全镇的人,就是附近大城内的名门望族也会争相巴结。
所以,镇中大凡有点余钱的人家,都会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武馆中去,修炼剑术。
兴平镇的武馆坐落在东北角的一座山丘之上,占地十多亩,总共有一百多个学生,先生名叫刘武,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自幼练剑,并小有所成,浑身肌肉虬结,硬邦邦的一坨坨,随手一挥,就是几百斤的力量。
这日清晨,少年们和往常一样,早就在武馆前面的广场上站成了几排。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空气清新,万物生机勃勃,是一天最好的时候,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此时正是我们吸取天地精华,提高我们身体潜力的时候!”
引气式是修仙的基本招式,只有能够将体外的灵气通过引气式引入体内,就等于具备了修仙的资格。
顿时,一百多个孩子,全部有样学样,按照引气式的姿势站好,各个双腿微分,与肩膀同宽,膝盖也跟着微微弯曲,双手置于腰前,成引气式,一动不动。
不过他们练习的时间还短,膝盖下显得松垮垮的,姿势也很不标准。
“一个个都给我站好了!”
刘武手中拿着一根藤棍,足足有三只粗,从后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十分的威严的道,
“你,把腿向外匹!”
刘武来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面前,手中的藤棍啪的一下打在少年的小腿上,发出一声脆响,少年立刻哎呦一声,双腿跟着向外匹开了许多。
“还有你,身子向下!”
刘武又向前走了几米,来到另外一个少年的身边,又是啪的一藤棍。
“吗的,真不知道天天练习这些没用的东西有什么用!”少年名叫徐清,身子向下弯曲了一点,并在心中嘀咕着。
徐清十分清楚,不要说是他们,就是刘武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武者,根本不能引气入体,否则他早就成为北斗剑派的弟子,到玉珠峰上修仙去了。
不过徐清的牢骚却不是针对刘武的,因为这里的馆长和学生们的家长说他所独创的引气式能够吸引天地灵气,只要按照此法修炼,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引气入体,并向家长收取练习引气式的高额学费。
刘武也是没有办法,只能按照馆长的意思教授。
“还有你,姿势还很不标准,你看你的手应该在向外分开一点!”
刘武走到最前排,举起手中的藤棍,正要用力的抽下,但是藤棍聚在半空,他又犹豫了起来。
站在最前面的,是五六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他们出身高贵,家境殷实,每一个都不是他这个穷先生若能惹得起的。
尽管刘武对这些富家少爷很是不屑,但是为了能继续在武馆混口饭吃,他不得不像世俗低头,手中的力气减少了许多,轻轻向一个华服少年的腿上打去,这个华服少年的嘴立刻咧的老长,脸上也写满了不情愿。
“张少爷,你看,你的膝盖也应该在向下弯曲一些!”
刘武又来到另外一个华服少年的身边,在这六七个富家子弟当中,张少爷的家族更是在全镇数一数二,家资数千金之巨,而张家也非常的慷慨,每年都向武馆捐赠上百两银子,不要说是刘武,就是馆长在张少爷面前都是不停地点头哈腰。
刘武没敢用藤棍,而是弯下身,坚实的大手用力的抓住他的膝盖,轻轻的向下弯。
“哎呀——先生——疼——疼——”
因为太过疼痛,张少爷龇牙咧嘴起来。
“这些废物!”刘武在心中骂了一声,对这些纨绔子弟,他早就看不顺眼了。
“正所谓严师出高徒,棍棒下面出孝子,如果不经过一番严格的训练,又怎么会学有所成,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刘武在心中想着,但却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他知道,这些富家少爷是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刘武不顾张少爷喊疼,坚实的手继续用力,打算将张少爷的腿弯曲到一个合理的弧度,张少爷喊疼的声音就更大了,脸色也青一阵儿紫一阵儿的,显然,从来没有先生敢这样对张少爷,他已经怒火中烧。
“刘武,你在干什么!”
还不等张少爷发作,突然,一声大喝自远处传来,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嘴巴用力的打在刘武的脸上,疼得他脸上火辣辣的。
“是谁,是谁敢打老子!”刘武天生生性粗鲁,见有人敢打自己,大骂一声,大手也跟着扬起,正要发作,却看到面前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虽然须发皆白,但是面色却非常的红润,四肢更是矫健如壮年一般,丝毫都没有龙钟的老态,显然是常年习武的结果。
“馆长!”
刘武心中一凛,面前的这个老者就是武馆的馆长薛戎。
别看薛戎已经六十多岁了,但要真动起手来,两个刘武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靠在武馆赚钱养家的刘武也不敢和薛戎动手,他扬在半空的大手连忙怏怏的垂下。
“刘武,你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我早就和你交代过,张少爷是什么身份,能和那些臭小子一样吗!”薛戎狠狠的瞪了刘武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变成一幅十分谄媚的样子,向张少爷道,“这个新来的先生不懂事儿,少爷您不要在意,来来,您先来到这里坐上一会儿!”
薛戎一边说着,一边从不远处搬过来一把椅子,这把椅子是平时刘武所坐的,作为先生,他经常会坐在椅子上看着孩子们练剑。
张少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腮帮子鼓鼓的,脸色也账得通红。
“哼,他的确是很不懂事儿!”张少爷冷哼一声,看样子非常的生气。
“张少爷,您先别生气,我这就让他过来给您道歉!”薛戎说完,转过身向刘武怒斥一声,“还不快点过来给张少爷认错!”
刘武自幼习武练剑,虽然不能引气入体,但也练就一身好剑术。像他这样的武者,都是生性鲁莽,但却异常的耿直,如今刘武并没有错,却要让他给张少爷认错,这让刘武非常不甘,面带不满,但是迫于薛戎的威势,又不敢表现出来。
“怎么了,刘武,你和一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向张大少爷认错!”薛戎再次转过身来向刘武怒斥。
“张…..张大少爷……我错了!你…..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再和我计较了!”刘武没有办法,结结巴巴的向张少爷道,以为只要自己一低头,张少爷就不会再计较了,可是谁知道,张少爷不但没有原谅他,反而还变本加厉。
“什么,这就叫认错吗?简直没有一点诚意!”张少爷嘴巴一撅,对刘武的认错并不买账,他从小娇生惯养,身边的人无不顺着他,就是到了武馆之后,他也是作威作福,没有一个孩子敢得罪他,可是今天刘武却被给他了一个下马威,很是生气,心想今天一定要给刘武一个下马威,这样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跟自己作对。
“听到没,一点诚意都没有,刘武,你还不快点跪下,祈求张大少爷的原谅!”薛戎继续呵斥刘武道。
“下跪?”刘武心中犹豫,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么能轻易给人下跪,更何况今日之事他根本没有丝毫的过错,张大少爷不过是在仗势欺人。
“怎么了,还不快点跪下,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张少爷见刘武一动不动,十分生气,转过身去向薛戎道,“薛馆长,我爹前两天可是和我说过,要是我在你的武馆里一切顺心的话,就再给你们武馆捐赠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薛戎咽了咽吐沫,那可是很大的一笔财富啊,来武馆练剑的孩子,他一年也不过收半两银子,一百多个学生,一年也就能收到五十两银子而已,刨除去武馆的日常用度,最后剩下的也不过十来两年而已。
一千两银子,足够他开一百年武馆的了,这堆薛戎来说,可是一笔非常巨大的财富。
“嘿嘿,张老爷不愧为本镇的首富,一向乐善好施,尤其是对我们教育事业,更是慷慨大方啊,到时候我一定要在武馆的大门口给张老爷塑上一座十米高的大铜像,让后世万代的学子都感念张老爷的恩德!”薛戎见钱眼开,连忙向张少爷讨好道。
可是张少爷并不在乎他的讨好,而是冷哼一声,“你先不用感谢我爹……你想想,如果我爹知道我在这里受到了欺辱,你说他老人家还会不会把那一千两银子捐赠给你啊!”
“这……”薛戎犹豫了一下,但是马上,他就反应过来,知道张少爷所指何事,连忙向刘武呵斥道,“刘武,你敢忤逆我的意思吗,我看你是不想在武馆里干了是不!”
“这……”薛戎的这句话一下子就击中了刘武的软肋。
刘武也是穷人家出身,但是从小喜欢练剑,也奢望着有朝一日可以引气入体,成为可以修仙的仙人,那样就可以光大门楣,让爹娘跟着过上好日子,可是他苦苦练了二十多年的剑,也没有一点天地灵气入体,而且这些年来,为了让他练剑,爹娘也跟着散尽家财,就在半年前,他爹还在采药的时候滚落山崖,摔断了腿,为了爹治病,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武馆里的这份工作。
“罢了!罢了!人都说穷不与富斗,今日看来,果是如此!”刘武在心中绝望的呐喊了一声,并慢慢的弯下膝盖,打算向给张少爷下跪。
张少爷望了一眼刘武,并得意洋洋的扫一眼其他的孩子。
所有的孩子都在心中为刘武不平,可是力量有限,他们也做了不了什么,更何况在兴平镇张家已经是一手遮天,更是没人敢惹。
“小人得志!”徐清再也忍不住了,偷偷的骂了一声,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传入到薛戎的耳中,毕竟薛戎是练功夫的,耳目比一般人要灵敏上许多。
“小人?是谁?谁敢在那里污蔑本馆长!”薛戎一声厉吼,在张少爷的面前,他已经够失面子的了,正打算发发火,耍耍威风,把失去的面子给找回来。
薛戎转过身去,望着那些还按照引气式的姿势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的孩子们,满脸的严厉,不知道的人看到这种情形还真会误以为薛戎是一个万分严厉的师长,可惜的是,武馆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副怎么样的嘴脸。
所有的孩子都一片噤声,就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嘿嘿,谁要是说出来刚才是谁在污蔑本馆长,本馆长就赏他一两银子!”薛戎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两银子,对这些孩子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一笔数目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薛戎那样的贪钱,徐清身边的孩子都知道那是徐清说的,但是没有一个孩子为那一两银子所动,每一个都默不作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当然,也有一些见钱眼开的孩子,他们也很想赚到这一两银子,并借这个机会好好讨好一下馆长和张少爷,只是他们都距离徐清太远,也判断不出那句话是不是徐清所说。
薛戎见他的威逼利诱没起作用,立刻恼羞成怒,来到徐清附近,他能判断出,那句话就是从这四周传出来的,他一把抓起一个孩子的脖领子,用力向上一拽。
少年相对瘦小的身躯迅速被提起半米多高,因为脖领子被提起的太高,他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双腿接连不断的蹬啊蹬的。
“快说,刚才是谁说本馆长是小人的!”薛戎厉声道。
“馆长大人,我……我不知道!”
“他妈的!”
薛戎骂了一句,用力将少年扔到一边,然后又抓起站在徐清身边的李华,道,“你,你说,刚才是谁说本馆长是小人的,你要是说了,本馆长大大有赏,你要是不说吗,嘿嘿……”
说到这里,徐荣阴险的一笑,谁也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吓得李华浑身直打颤。
“怎么了,怕了吗,要是怕了就老老实实的回话!”
“禀告……禀告馆长大人,我…..不是怕了,我是因为最近伤了风寒,总是打寒颤!”李华真的装出了风寒的样子,哆哆嗦嗦的说着,而且他的鼻涕也很配合的流了出来,弄了薛戎一手。
“吗的,脏死了!”薛戎将李华扔到一边,用力的甩着手上的鼻涕。
“哈哈哈哈——”
一百多个少年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弄得薛戎又气又怒。
“好好好,你们都不说是吧,哼,我有办法让你们说!”薛戎哆里哆嗦的指着徐清附近的这些少年“从现在起,你们一直都按照引气式的姿势站着,什么时候说了,什么时候为止,不说不允许吃饭!”
对这些少年来说,像引气式这种半蹲的姿势,一会儿还可以,但要是一直如此,几乎没几个人能受得了,更何况还不许吃饭,薛戎的这一着不可以不说是阴险至极。
“就不信,这些臭小子能抗的过去!”薛戎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缓缓的向张少爷缓缓而去,毕竟刘武给张少爷跪地认错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
出乎薛戎的预料,徐清附近的年没一个有供出徐清的想法,但是徐清却不想连累他们。
“薛馆长!刚才的话是我说的!”徐清望着薛戎的背影,大喊一声,“请不要连累其他的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