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赵泗夜袭升龙开始到万历四十四年六月安南各路军阀混战基本停止,安南的老百姓过了整整半年凄惨的生活。可他们的好日子远没有来到,郑杜和郑梉武力扩张,各地的土匪流寇横行,死人无算,军阀们只知道好无止境的扩军打仗,那里管老百姓的死活。
赵泗治下算是好的了,但是也养了七万兵。这七万兵对大明或许不算多,但是对于赵泗可就是太多了,尤其是他下辖只有六个府,不到六十万人。这六十万人中去掉一半女人,在减去三分之一的老幼,青壮也就十来万了。可以说这七万人大概是赵泗所能强征士兵的极限了,可他的对手呢,郑梉养兵十万,郑杜同样是十万,就是现在仅仅剩了一府之地的留在升龙的朝廷也征召了五万兵马。他们治下有多少人呢,郑梉控制的清化是个大府有二十万人,其他各府加起来也就是三十万,一共五十万。郑杜治下人更少,总共都不到四十万,升龙历来是都城一个府就有三十万人。可以说他们的兵员不可能有赵泗多,却养了多于赵泗的兵。
这种穷兵黩武的结果造成了两个后果,他们治下的百姓生活凄惨各种沉重的赋税就不说了,匪患日甚一日,每天都在杀人。相对来说赵泗这里简直就是天堂,不仅三次减免赋税,普通农民每年交的税额绝对不超过自己收入的一成,就是这一成赵泗都不想要。最重要的是一大批的年轻文员,在他们提埃玻罗老师灌输的文艺复兴精神的感召下,忘我工作犁清腐制,贯彻了相对公平的海州法律。并且安置来逃难的灾民,所以大量的郑氏治下的百姓纷纷迁来,这让两个军阀非常恼火,开始武力威胁赵泗。
鉴于此赵泗召集各个重要官员们开会,想要看看怎么应付。
会是在建昌府的海州侯府开的,这个府是上个知府的私宅,现在被赵泗霸占了,是个漂亮的园子有假山流水,亭台楼榭。
“大家什么意见?”赵泗看着在座的童官儿,梅尔基奥,老李头,尤二,柳鲲等人问道。
“怕什么,他们不就是多了许多乌合之众吗,敢来打就是了。”尤二先说话了,老李头对此很不满,这里他资格最老,他都没发言,就是因为让着梅尔基奥,却让这毛头小子抢了先。提埃玻罗走后,老李头对他留下的首相位子很眼馋,发动了不少人来向赵泗提让他上台。老李头不在船队干之后,在港口上倒卖货物,做了个商品掮客,他路子广生意做的不错。
赵泗压根没想到老李头会对这个位置感兴趣,但是却震惊于他的能量,不仅自己船队的许多人来跟自己说,这能理解他虽然不在船上了但在船队里资格老,现在那个船长见了他不行教师礼,可广州大部分海商,甚至连英国荷兰人都表示希望他当首相,就让赵泗不得不掂量掂量了。但最后首相还是任命了童官儿,这是玻罗临走前跟赵泗提的,但赵泗既然看到了老李头的力量也不能不顾及他,让他做了司法部的部长。
老李头哼了两下道:“我们人少啊,打起来要吃亏。”
“或许我们也要把军队扩展到十万人,我们现在有这个财力。”梅尔基奥冷静的说。梅尔基奥这个人是非常让赵泗满意的,他离开了船队后,默默跟在提埃玻罗身后做了许多事情,办学校培养人,与提埃玻罗一起制定各种税收条款。这些赵泗都看在了眼里,所以当提埃玻罗要走的时候,他心中理想的对象是梅尔基奥。可玻罗没有同意,他希望能让童官儿继承他的位置,因为童官儿听话会老老实实执行他以前制定下来的东西,而梅尔基奥就不同了,他是个有想法的人,又是个荷兰人,玻罗认为如果梅尔基奥代替了自己,肯定又会按照荷兰人的方式来改变海州。于是赵泗最后选择了童官儿,因为他自己也需要个听话的人。
“我的首相你说说。”赵泗问童官儿。他对童官儿很满意,不管是扩军还是重建海州,童官儿都大力配合没有任何掣肘。而且童官儿不像提埃玻罗那样激进,他几乎从来不以自己的意见来召开议会,总是赵泗要求他通过什么政令的时候,他才按照赵泗的意思来提交。
童官儿尴尬道:“这个恐怕有困难,我们手里的几个府才刚刚安定下来,又要征兵恐怕要乱。”童官儿一直不习惯别人喊他首相大人。
赵泗点头道:“对没错,安定最重要,你们也见过了从郑氏那里过来的百姓,他们的惨重令人触目惊心啊。尤二你跟柳鲲俩人一直守在边境,你们最清楚,给大家说说。”
柳鲲看到大家都说完了,自己这个小辈才敢说话了,道:“我来说,我守北江府(越南北宁省和北江省西南),那里跟升龙还有郑杜控制的谅江,太原两府相接。常常看到有老百姓拖家带口的往我们这里跑啊,一旦过了河(界河)他们纷纷跪倒在地,高兴的痛哭流涕啊。”
顿了一下又道:“我开始还以为他们傻,后来发现他们身后都带着追兵,追上了就杀啊。这才明白他们那种逃过一死的感觉,东家我们不能不管他们啊。”
确实有很多难民涌入赵泗治下,这是赵泗欢迎的,他感觉自己太缺少人口了。所以每当有难民来投,青壮一律编入军中,其他人也都分给田亩安置好。自己治下的不少州府也都经过了匪乱和郑氏的兵乱,大量土地荒芜着。
梅尔基奥道:“我到觉得不应该在放人进来了,这些人来了后,我们这里乱了许多啊。”
老李头也道:“对啊,他们都是小偷,打架偷东西抢劫什么都干。”
赵泗看向童官儿,他一直注意培养童官儿的威严。
“他们都是可怜人,偷东西也是没吃的,这个是我没有做好,底下的州县那些当官的不管事。”童官儿道。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我是交给你了,一定要把来投奔我的人安置好,我们现在人还是不够啊。几十万人太少了,这里是大明就好了啊,别说五六个府了,就是一个府怕不由百来万。”赵泗道。
“我会注意的,正是花钱太多了,我怀疑底下有人贪污。”童官儿道。
“贪污!哼,律法是干什么的,老李头你说说,你的司法部长是不是失职。”
老李头笑道:“我老李可是没有手软啊,可安南那些官员一个个就那德性,抓了多少了,就是死性不改,救灾款都敢动,真是穷疯了。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把那些人留下。”赵泗占据的州府基本上没有动原来那些官员,赵泗考虑的是尽快稳定下来,而且自己手里的人才还是少,那些当官的可也都是读书人。
“嗯,这是个问题,既然穷就给他们加俸禄,加一倍看他们还敢贪,律法也改下,贪污惩处在严厉一倍好了。童官儿没问题吧!”赵泗冷冷道。
“这个我可以提交议案,应该每人敢反对。只是又要花一笔钱了,我怕我们支持不下去。这段时间扩军,购买枪械兵器,还有组织骑兵更是花钱,现在都花了五百多万两了,府库里现在就剩了不到五百万的钱了。我们的税收太少了。”童官儿忧心道,他是帐房出身,现在还兼任着财政部长,凡事都喜欢从钱来考虑。
“税收应该还能增长,我们这里地形非常好,地势平坦并且河流众多,我建议开通运河方便运输鼓励商贸,不出两年情况就会好很多了。”梅尔基奥道,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提出过要大修运河了,跟赵泗提过运河的许多好处。
“可是运河修建工程浩大,太耗费钱财了,不如休整道路好了。”童官儿道。
“其实没有想象中花费那么多的,我考察过,这里大多数河流都是相同的,而且河网密集,我们只需要稍加疏通,然后在距离近的地方用运河相连起来,就是非常棒的内河网络。”梅尔基奥继续道。
赵泗皱眉道:“那需要多少钱呢。”
梅尔基奥道:“这要看修建多大工程的,我建议我们先修一条南边相通的运河。”说着拿出了一张细致的地图,看来他是早有准备啊。
“看这是红河,从升龙开始分为南北两支,我们的领地大都处在两个支流中间。这里是龙兴府,看,这条河从红河北支开始一直可以联通到南支流,他的下游从建昌府一直到红河南支,贯穿了建昌龙兴两府的长度是可以通航的。我们要做的只是疏通他的上游和一些支流,这样不用动一寸土,就拥有了一条纵观南边的运河。”
赵泗点头,问道:“这个疏通需要多少钱,多少时间。”
梅尔基奥道:“如果有两百万,雇佣一万人的话,三个月到半年就能完成。其实我们长远计划,还应该让这条河的支流相互贯通,那样整个流域的运输会得到极大改善,我们可以鼓励这里的农民种桑养蚕,这样可以生产出大量需要运输的商品。甚至我们可以向运河收费,我想要是经营好的话,是能够赚钱的。”
老李头笑着接口道:“要是可以收费的话,那能不能让私人来修呢。”
“你又想到赚钱了,多把你的心思用到政事上吧,我看在过两年你这司法部长也就到头了。”
老李头不知羞耻道:“靠本事挣钱不丢人。”
赵泗哈哈笑道:“好,只要你有本事修,让你挣钱。”
会开到这里基本上也就散了,郑氏威胁的问题没有解决,反倒是成了讨论运河的问题了。会后赵泗立马就把柳鲲和尤二遣回前线了,现在自己手下有七万人,每一万人是一军,尤二领两军守在建平府和奉化府,柳鲲带两军在北江府。这俩人守的地方,都是跟郑氏势力直接接触的地方,而其他地方却是隔河相望,赵泗控制着庞大的水军,加上还专门放了两个军的兵力在两条支流不停巡视,所以只有这两块地方是个软肋。
晚间赵泗习惯性的在读书,点着四盏带玻璃灯罩的蜡烛,这些玻璃罩子可是从荷兰人手里高价买的,他们说是什么水晶,赵泗前世虽然是个文盲,可也知道玻璃这种东西,只是奈何只有荷兰人有货,最终被迫被宰了。
赵泗现在看的书正是提埃玻罗临走前留下的那本君王论,这书他开始看,是好奇,西方人思想真奇妙,在看是恐惧,这些道理太冷血,还看就是震惊了,因为他觉得很有道理,继续看就是痴迷了,虽然很多东西他不认同比方说君主只需要对战争和军队感兴趣,赵泗还对其他很多事情感兴趣,他兴趣广泛比如喜欢吃烧鸡。
这本马吉雅维利的书被称为暴君的教科书,他的思想自然是受到那些野心家的喜欢的,赵泗看着开始还觉得心惊胆战,后来就开始痴迷,慢慢刻意模仿起来。
虽然书里记述了许多历史赵泗不懂,但是他还是能从那些故事中得到经验,何况作者本人也细心的把那些故事里的道理写出来了。比如他例举了几个雇佣佣兵打仗的君主反而被佣兵反噬丢了国家的例子,告诫君主们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力量。所以赵泗第一步他就要大力扩军,甚至不惜强制征兵,虽然短时间有些民怨,但是赵泗用各种手段,不但发给每月三两银子的丰厚军饷,每个人只需要服役五年后就可以得到一块五亩的土地,很快大家的愤怒就平息了。虽然一年一亩这对安南人不是很有吸引力,他们动乱太久了,荒地随处都是,可是那些军饷实在是很丰厚,要知道赵泗的海员工资每月平均也只有四两。那些损失了青壮的家庭,可以很容易从获得的军饷中买到几头牛。
赵泗又一遍的看完了本书,他有一个很深的困扰,要做一个好君主就必须是一个伪君子,小人,流氓!这有些让他难以接受,要是他看过厚黑学的话,或许会感慨东西方的统治之术原来是相通的。
“主人,潘小姐来了。”赵泗合上书,突然那个黑人仆人敲门报告。这黑人正是秦勇送给自己那个黑人,长的非常高大粗壮,但是很顺从,赵泗给他起了了个名字叫大黑。
“嗯?这时候来找我!”赵泗感到不寻常,一个女子夜里去访一个男人似乎不合情理。
不过赵泗还是把她请了进来,很客气的让座,看茶。
却见那潘小姐面色红扑扑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赵泗好笑道:“潘大小姐莫不是病了,来我这里投医啊。”
她还是说不出话,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好。
赵泗又道:“你这是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她还是说不出,赵泗只好叉开话题道:“你是从那里来啊。”
这才答道:“刚从南洋过来。”
“哦!”赵泗却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一时两人愣在那里。
许久潘月才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还记得我曾经说过那句话吗,我说要是那日你出息了,我自会来找你。我现在是来问你,你还愿意娶我吗。”
赵泗愣了一下,突然几年前他去提亲,被潘月当面拒绝,还怒斥他配不上她,还发话说要是赵泗以后发达了自己来找他都可以,还说赵泗怕要她一辈子看不起。那时候赵泗尴尬急了,他十分羞愤,当晚就搬出了潘家。这时候潘月果然来找自己了,他觉得很出气,很爽,但是当年的羞辱他没有忘记,他不回答潘月的话,只是看着她冷笑。
潘月见到此情景,脸色从胀红刷的就便白了,轻轻道了万福就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