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放开她!”
沈仪只觉得那陶然身形一晃,然后自己身旁一阵凉风拂过,再看时,原本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沈萱,竟然已经落到了对面陶然的怀中,于是怒不可遏的道。
同时,她的双手横于胸前,一上一下,交错变幻成为一个奇怪的印记,其中仿佛有水波流动,直对陶然。
卓不凡却是更吃惊的看着身旁的小姐:
此刻的沈仪身上,流露出一种令人遍体生寒的恐怖气息。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气势,恐怕连先天高手也未必…
小姐她…她不是从来没有练过武功么?
自己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而且就算在沈府被那何照衣抄家之时,小姐也没有显露半分…现在却…
他的大脑已经完全思考不出此事的因果…
陶然根本没有理会沈仪的发飙,他只是轻轻的扳过沈萱那挣扎着的身子,让两人的目光对接,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的语气,继续对她说道:
“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也不会…你要记住…不论你以后想要的是什么,我都会,也一定会找来给你…”
他那深邃的眼神,梦幻般的语气。
让沈萱的目光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不自觉间,就安静了下来。
但只是一瞬,立即清醒,小小的脸上满是坚毅,朝陶然断然的道: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陶然一愣,继而嘴角往上一扬,竟是轻笑了起来,这是沈萱,也是沈仪、卓不凡等人第一次看到陶然的笑容。
“当然可以。”
说完,他抬起头来,看向沈仪,笑容消失:
“你听见了吗?从今天起,你不能离开我们的身边。”
斩钉截铁,是命令,而不是商量。
强硬的语气,针锋相对,让沈仪周身的气势大减。
沈仪眉头一皱,胸前双手一翻,就在那印记变化的瞬间,陶然的话又传了过来:
“你想要的东西,我们都很明白,只要你听话,我也一样可以给你。”
“什么!”
沈仪瞳孔一缩,气势一散,却是马上冷笑否认道:
“我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休要胡说八道。”
“有没有胡说不重要,有没有想要的东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必须听我的,也只有听我的。”
陶然并不去和她分辨,只是淡淡说着:
“你是个聪明人,千万不要作出蠢事。”
他的手,轻轻的抚了抚沈萱的秀发,瞧那目光竟似宠溺,指着沈仪的方向:
“好吧,你现在可以回你妈妈的身边去了。”
说完,放开那原本还搂着她的手,脸上一片柔和。
沈仪也是面上神情一松,一边依然警惕的道:
“萱儿,快过来!”
然而沈萱竟然没有动,她凝视着陶然的面孔,半晌之后,似乎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轻轻道:
“你可以教我武功吗?”
“萱儿,不可…”
沈仪闻言,竟是瞬间大惊失色!
那是在即便当初被陶然所制,生死未知的情况下,也没有出现过的惊容。
但与她相反的,是陶然的点头回答:
“当然可以,我说过不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跟她学吗?”
陶然的目光直指沈仪。
沈萱回头看了沈仪一眼,那目光却是与往日的单纯不一样,神色复杂至极!
“妈妈的…很可怕…我不要…变成那样…”
沈仪的身体,莫名的颤抖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于刹时间变得冰冷起来,连同她的声音:
“难道,他的便不可怕吗?”
沈仪说的,是陶然。
“他的更可怕。”
沈萱点点头,向沈仪展颜一笑:
“所以,我才要保护妈妈,不让妈妈变得那么可怕…”
简简单单的期许,从女孩儿的口中说出,却让沈仪的内心强烈一震!
难道,自己一直在做的,错了吗?
错了吗…
沈仪的意识,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时候,自己也如同萱儿一样的花季之龄,那个时候,自己也有美丽的母亲,那个时候,自己也有最单纯的期许…
不!绝不。
自己没有错,沈仪脑海中突然一个激灵,所有的记忆如潮水消退,眼中精光一敛,却是发现陶然正冷冷的看着自己,冷冷的表情,好象正在警告着她什么…
“这个可恶的家伙,要不是他的话,萱儿怎么会…”
虽然恨不得将陶然碎尸万段,但沈仪的理智却在警告着自己,对面前这个危险得看不透的人,必须得忍,再忍。
努力平服心中的怒气,沈仪强带笑意对沈萱道:
“好吧,萱儿你过来,我们回房去。”
“嗯!”
沈萱重重的点了点头,高兴的随她而出,还有卓不凡,脚步蹒跚,似乎眨眼之间,就老了几十岁。
……
门关了,房内恢复了平静,陶然却丝毫未动。
他有些失神的望着沈萱等人离去,背影消失的地方,良久之后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特,很多东西、很多人,往往都是出人意料之外,甚至可以说是:神奇。
神奇得无以复加…
就在他一片恍然的时候,房外突然传来‘怦怦’的敲门声:
“请问陶公子在吗?”
光听就知道声音是那‘醉云轩’的机灵伙计:
王波。
而陶然虽没有回答,但王波却很确定他在,于是在房外继续道:
“陶公子,晚上时分,我家小王爷将会亲自前来叨扰,还望陶公子不吝出席,小的谨代表小王爷谢过公子…王波就此告退…”
再然后,又听到他陆续的对沈仪、卓不凡等人如此说,而他们显是与陶然的反应不同,俱都有所回答,而且显得非常惊讶。
又过半晌,陶然的门再次被敲响。
“进来。”
陶然沉声道,随着他的声音,卓不凡推门而入:
“陶公子!”
“说吧。”
陶然随手一摆,示意道,自己却是坐了下来。
“是的。”
卓不凡不以为意,凝眉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
“中州小王爷王晚楼,乃是大业年轻高手中的一代传奇,十年之前,年仅十五岁的他,就一举突破了先天壁障,跨入绝顶高手之列的先天境界,堪称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说句不该说的话,陶公子,当初我还以为你就是…”
这一次,陶然并没有发怒。
卓不凡也知趣的继续:
“这王晚楼本身已是不凡,但说到更可怖的却是他的家世,他的父亲,便是当今天下仅有的四大王:中州王,王占城!”
“王占城?!”
听得这个名字,就连陶然也是剑眉一挑:
“好嚣张的名字。”
“那是!”
卓不凡闻言,立即解释道:
“大业四大王:八王、中州王、平东王、镇南王,其中八王元轲位列朝纲,乃当今皇帝仁皇的弟弟,更是江湖中位列剑榜第二的‘剑皇’,当今朝廷,这十数年来,若不是有八王、大将军蔡锦堂和我家老爷顶力支撑,恐怕早已被程知节那奸贼,完全把握朝政了!只是现在…”
说到自家老爷与程知节,卓不凡的面上现出悲煞之气,只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好:
“其他三王,中州王王占城占据中州王城,占城为王;镇南王李千秋则是在东南迎阳;平东王张长卿,号称东北王,坐镇云锦,守卫边陲之地…三王之中,以中州王城的王占城,风头最甚,可以说是连朝廷,也管不到他这里!”
“哦?”
陶然饶有兴致的听着:
“这其中却是有原因的…想那两百多年前,大业王朝还未建立,那时天下还处于前朝大周的统治之下,都城正是如今的中州城,后因周皇暴虐,连年对外征战,百姓民不聊生,大业始皇帝元胤揭竿而起,这场战乱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元胤将南北之地尽数收复,但却惟独这中州城,屡战不下!盖因这中州城墙厚粮多,更残留有数十万之多的兵卒,而且南面背靠着的天险——天江之上,还游弋着当时天下最精锐、且忠于大周的水师,两两相加,大业军队根本不可能将此城拿下……陶公子,你且看,那远处的就是天江,乃是由极西的天山发源,穿过了整个大业,故有‘天江’之名,意为此江来自天上…”
陶然站起身来,顺着卓不凡的手指处,从醉云轩五楼的窗户外望去:
果然,穿过无数房舍墙橼,在很远很远的南边,几与天际相连接的地方,一条银白色的丝带系在那里…
那就是‘天江’。
卓不凡的讲解没有停,依然在陶然的耳边继续着:
“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身为当时大周皇帝身边的宠臣:身兼中书令、中州刺史的王抟,突然率兵倒戈,逼走天江之上的水师,终于让大周在内外交困下,顷刻之间覆灭…而王抟投诚后,大业全境统一,就被始皇帝封为中州王,世袭罔替…又过了两百多年的时间,王家的势力在这中州城内愈发稳固`,囤兵四十万,分为虎、鹰、豹三个十万师,加上城卫军六万、水师四万…比之当年大周固守之军更为强大,而大业则从十多年前,仁皇陛下神志昏癫之后,就一直…唉…”
卓不凡的一席讲解,让陶然终于是明白了中州城,中州王家的来历。
“小王爷王晚楼天纵奇才,虽然年少,但中州王城能发展到今天的地步,也有他的一份功劳,特别是自他跨入先天之后,努力推行‘检校大比’以笼络天下高手,如今城中到处爆满,皆是希望投靠王氏的江湖人士,就连那顾东临这等先天高手都想加入,足见王家之鼎盛…陶公子,他今晚前来,恐怕…”
“嗯。”
陶然点了点头,但那神情,显然是对卓不凡的提醒不以为意。
卓不凡只能暗叹一声:
今晚双雄会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情呢…
然后却又带着些许迟疑的向陶然,道:
“陶公子,小姐她…她是不是真的…”
陶然没有回答,但卓不凡却觉得他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嘲笑、怜悯…
原来,一切,真的不可挽回,也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