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能有十分钟左右,到了一处草丛深处,周孝宇正在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经意间目光一扫,草丛中露出个黑乎乎的身影,此刻正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肩膀处隐隐晃动,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冻的。
“什么人,出来!鬼鬼祟祟的躲什么?”周孝宇止住脚步,对着黑影之处沉声喊道。
黑影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向下趴得更低了。
“恩?不出来是不是,再不出来我过去揪你去了,草丛里那家伙,给老子出来!”周孝宇冲着黑影高声又喊了一句。
草丛中那个黑影这才慢慢的抬起头,矮矮的个子,胖胖的身躯,同样是乌黑肥腻的脸庞,大冷天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汗珠。
周孝宇见黑影现身,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黑影刚刚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竟然是一脸的凶狠之色,眼珠大部分都是白色,而且牙齿紧咬,大有跟人搏命的架势。周孝宇大吃一惊,惊呼出口:“黑胖子!”眼前这人,相貌神态跟坐缆车的时候遇到的那个黑胖子别无二致,怎么回事,莫非那个黑胖子也掉下缆车,穿越过来了?
不过周孝宇瞬间就打消了顾虑,黑胖子抬起头来见到周孝宇的模样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用粗大的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屑的扫了周孝宇一眼,没好气道:“周三,是你小子啊。”
这个黑胖子竟然喊我前身的名字,这家伙认识他?周孝宇脑海里疯狂转动,搜寻黑胖子的信息,猛的一个名字出现在脑海,惊呼出口道:“马义,是你?”
“可不是你马哥我吗?你小子刚才差点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官差呢?对了,兄弟你怎么大摇大摆的在官道上走着,不怕遇到官差吗?”马义说着走到了周孝宇的面前,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样子。
马义长期独处,不与外界交往,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个认识的人,自然要多说几句,否则等周孝宇走了,又剩下一个人自言自语了。
“官差,我为什么怕遇到官差?”周孝宇惊讶说道。
“哦,差点忘了,你小子犯的事小,小捕头不敢抓你,大捕头不屑抓你,哎,你马哥命苦啊,没日没夜都得提防着,对了,你这是干吗去?”马义对周孝宇完全放下了戒心,好奇问道。
马义说话含含糊糊的,周孝宇一时还没听明白,不过看马义说话郑重其事的样子,周孝宇暗暗留了个心眼,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我回县城去,我媳妇被李彪子抓走了,我要去救我媳妇去。”周孝宇诚实说道。
马义低低念了一句,旋即抬起头说道,“李彪子,那倒是个狠货,你小子小心点,别把命搭进去了,好了,哥哥我先走了,万一被官差发现就麻烦了,我就在那里呆着呢,有空来找我玩,咱们俩喝两杯。”马义说着指了指远处破旧的窑洞,窑洞好像存在了许多年了,前面都已经有些塌了,显得十分破旧。
“恩,我也要回去了。”周孝宇和马义告别,向下邑县城走去。
回去的路上,周孝宇边走边思索:“虽然说我不怕李彪子,但是也不能逞强去李彪子那里直接要人,一是我这个前身真真切切借了那家伙二十两银子,人家有借据在,二来就是来硬的,仅凭我一人,根本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
“稳妥起见还是筹钱吧,筹到钱了再赎回赵曼柔,虽然这种借钱还钱方式极端不合理,在现代社会,就是刷信用卡,透支两万块钱半年时间也不可能涨到三百万那,这个高利贷方式,竟然比银行还黑,他奶奶的。”
“算了,这次吃亏就吃亏吧,这种借贷方式是这个朝代普遍接受的方式,咱是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大腿,只能接受这个规则,不过那个李彪子,砍了老子一根手指头,这个仇我非得报不可。”周孝宇说着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正当周孝宇气愤的时候,脑海中又一个信息涌了出来:断肢之人,为不祥之人,世人皆远之。
“断肢之人,我少了一个手指头,算不算是断肢之人那,应该是,李彪子,你把老子一个正常人活活给害成受歧视的一族,老子和你不共戴天。”周孝宇一脚将路边的小草踢断,仿佛那就是李彪子的大脑袋,气愤的冲着草地骂个不停。
“哼,这笔账我先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想想我该去哪里筹钱,恩,先看看有没有相熟的哥们,先借点钱救济救济。”周孝宇走着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竟然丧气的发现,周三这个人竟然连一个能借钱的朋友都没有,“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交的都是酒肉朋友,连一个正经人都没有,你让我找谁借钱去,你大爷的。”
不多时,已经远远看到城门了,门前连一个士兵都没有,和平年代,县衙里连请门岗的钱都省了。
周孝宇左右想想,实在找不到一个能借钱的人,去找鬼剑和杨大兴帮忙吧,跟人家初次见面,不是很熟,没法开口,再说那帮人恐怕骑着马走了,根本追不上,无奈之下,只得凭着浅显的印象,向周三的老爷子家走去。
老爷子周显住在永安街的北侧,周三的老娘柳氏早已经去世多年,剩下老爷子孤零零一人,兄弟三人都已成家,均住在东关街上。在周三的印象里,周显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儿,平时也没啥爱好,没事就喜欢一个人坐在大院子里,一个人泡杯碧螺春,然后一坐一个下午,偶尔还能听到老爷子嘀咕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别看周三天不怕地不怕,见到老爷子就跟老鼠见到猫一般,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唯恐躲之不及。现在单单周三这副躯体一想起老爷子的模样,还禁不住哆嗦几下。
果不其然,当周孝宇推开老爷子的大门的时候,老爷子正躺在靠椅上,悠闲地闭着眼睛,嘴里还哼着一些不知名的小曲,显得怡然自得。椅子旁边放着一个小型的茶几,上面摆着两个白色的茶杯,一个青色的茶壶,茶杯里氤氲冒着热气,清风吹过,一道清香飘来,正是碧螺春。
“爹!”周孝宇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句,虽然心里别扭,但不得不喊出声来,这是周三的躯体,老爷子就是周三的父亲,自己占据人家儿子的身体,自然这个爹也得接手不是。再加上周孝宇是有求于这个老头子,更加不能露出破绽来。
老爷子睁开朦胧的双眼,不经意的瞄了周三一眼,“哦,哦,是三儿啊?你不在家好好呆着,来我这里干什么?”
周孝宇靠近几步,到了茶几旁边,将茶几上半凉的那杯茶倒掉,又重新倒上一杯热茶,“水凉了,爹你年纪大了,不要喝冷茶,,来,喝杯热的。”
中国人讲究先叙感情再谈事,就算是父子二人见面,也不能直奔主题,要先东拉西扯说些乱七八糟,无关痛痒的话,然后再谈正事,这也是中国人历来的行事风格,所以周孝宇一来就准备先打打感情牌,然后再将来意说出,否则直接张口就借钱,根本不符合常理,再说老爷子心理上也接受不了啊。
周孝宇一个无心的动作,却惹得老爷子眉头一皱,殊不知这正是老爷子最后一壶碧螺春了,先前周三发生了一些事情,老爷子将大部分积蓄都拿了出来,剩下的八百文钱,老爷子准备将前天看中的一副棺材定下来,人老了,自然想的事就多了,所以老爷子不得不留些钱防老。这最后一壶碧螺春,满打满算还不到十杯茶水,这第一杯还没喝呢,就被周孝宇给倒了。
周孝宇传承周三的记忆,一些细节却没有继承过来,一是老爷子喜欢喝冷茶,茶水倒好,必须放上半个时辰才喝,二是老爷子已经为周三的事,操了不少心了,钱也花了不少,所以老爷子现在看见周三都心慌,生怕他又开口借钱什么的。儿子刚刚结婚,很多东西都需要买,但是自己实在是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钱来,儿子需要用钱,当父亲的拿不出来,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心理上总是过意不去的。
“有事说事,别磨磨唧唧的,没事的话,回去陪你媳妇去,昨天才结婚,今天就乱跑,成何体统?”老爷子黑着脸,不耐烦的下达了逐客令。
周孝宇一愣,虽然他不清楚老爷子的想法,但是看老爷子的表情,刚才那一式拍马屁明显拍到了马腿上,所以老爷子才会如此表情。想到这里急忙赔笑道:“来这里就是看看爹您在做什么,还有什么需要没,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没事就回家呆着去,你也看到了,我一切都好,等我该死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你的,好了,回去吧。”老爷子说完端起了茶杯,心底长叹一声,还好还好,这个小祖宗不是来借钱的,刚才真是吓死老夫了。
要知道,儿子管父亲借钱,这还不还可都是两说啊,人家心情好了就可以还,万一心情不好,闷头装大爷,来个不理不睬,当老子的能有什么办法?况且周三这家伙,貌似从来就没有心情好过。怎么着,我就是不还了,有本事将亲生儿子打死?其他不说,就是街坊邻居的议论,你能受得了吗?
“那个……爹……你能不能借给我点银子。”周孝宇一看老爷子连番下逐客令,无奈之下,只得将要说的事情提前,本来周孝宇还想着先跟老爷子套套近乎,顺便夸夸老爷子健康长寿,儿女成群什么的,等到将老爷子哄得眉开眼笑了,再更进一步,将借钱的事说出来。
所谓得意之时易接济,受恩深处胜亲朋,况且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呢,到时候老爷子绝对会哈哈一笑,然后伸出手指头点自己几下,应付场面似地骂自己几句乱花钱,然后再将钱拿给自己,谁想到老爷子竟然不按套路出牌,这么快就下达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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