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警察学院的年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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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草庙村盗窃奇案(4)

早上的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在研究所的地上投下一个矩形的光区。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灰尘,形成了一根光柱。马教授踱来踱去,不时用手里的笔敲敲自己的额头,有时还会停下来从电脑上看看我从现场拍回来的照片;孙教授在不知疲倦操作着他的那一堆精密仪器和化学试剂,偶尔拿起杯子喝一口水;欧阳云天拿着一堆关于防盗门、保险柜的资料,逐字逐句地寻找线索;只有我无所事事,便随手拿起心理学教科书看起来。坦白说,尽管我认为马教授、孙教授都是顶级的专家,欧阳也是世所罕见的天才,但我也不觉得他们能侦破这样离奇的盗窃案。

不知过了多久,孙教授突然说:“明白了。”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过去。

“明白了什么?”马教授问。

“正如你所料,这两把老式旧锁的锁孔里的胶水味是有关联的。”孙教授用镊子夹起锁的细小零部件,说,“在电子显微镜下观察,可以发现一些胶水分子的残留。经过化验,得知这是一种特殊胶。”

“怎么特殊?”我好奇地问。

“这种胶水在不接触空气的密封状态下呈半流体膏状,接触空气后大约在几分钟内迅速凝固为弹性很强的类似橡胶的固体。如果未凝固的胶水接触金属,等凝固之后形成的橡胶体,便强力附着于金属上。”孙教授很耐心地解释着。

“原来如此!”马教授恍然大悟,迅速推理,“嫌犯先将这种胶水附着于金属片或大致能插进这两把锁的锁孔的钥匙上,等胶水凝固为橡胶状的固体后,再将其推入锁孔,通过橡胶体的弹性挤压锁孔内的弹子,以达到开锁的目的。”

“对,应该没错,”欧阳插话,“之前就有新闻报道,有些精通锁具构造的盗窃犯用嚼过的口香糖开锁,就是利用的这个原理——口香糖挤压弹子。但是这种办法只适用于这类的老式锁。”

“那这起盗窃案为什么不用口香糖呢?”我问。

“口香糖会大量粘附于锁孔之中,明显暴露异常迹象,甚至导致锁具报废,招致警方迅速介入调查,而用这种特殊胶,就可以最大限度地不留痕迹,起码可以拖延时间。杨支书他们不就是连什么时候被盗的都不知道吗?用口香糖的话早就意识到钱被盗了。”马教授分析说。

“对,而且更重要的是口香糖留下嫌犯的唾液,进而暴露其DNA信息,无疑会成为重要的破案线索。”孙教授补充说。

“这种胶日常生活中很常见吗?”我又问。

“不,很少见,”孙教授说,“这是一种工业用胶,算是种新技术,大部分情况下应用于精密仪器里细小金属之间的粘合。”

“这就是为什么门窗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我很兴奋,没想到孙教授在化验室里忙活了几个钟头就解决了市局几十天都没有解决的问题。

“不要高兴地太早了。”欧阳像是考我一样,“密码只有杨支书、苏村长和王会计三个人知道啊,而且每个人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嫌犯倒是通过这种特殊的胶水顺利进入了现场,但他要取出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知道密码,但即便这样,他取出钱的时候装有红外感应装置的保险柜也会发出警报;另一种是暴力开锁,而从现场看保险柜完好无损,更何况暴力开锁会导致这种保险柜自动发出4万伏的电流,使嫌犯丧失行动能力而无生命危险。”

我突然灵感闪现,脱口而出:“会不会是这三个人共谋?这样他们不就都知道全部的密码了吗?而且可以大白天把钱拿走,即便是响起警报也只需再次轻轻输入密码就解除警报了,正常取钱存钱嘛!如此说来我甚至怀疑他们都不用很麻烦地把钱放入保险柜,而是从入股的村民那里接过钱就直接分赃了。”

我自以为这是个无懈可击的推论,没想到马教授立刻说:“这不合逻辑。如果三个人共谋的话,第一,没有必要采用这种特殊的胶水,直接拿钥匙开门不就行了?第二,起码会伪造一下现场,造成外人盗窃的假象,像这样深藏不露的手法不是明显把嫌疑拉到他们自己头上吗?这不符合犯罪心理轨迹。”

一席话又使大家陷入了沉默。一系列混乱、奇怪的现象使我头昏脑胀,呼吸紧促,连忙把门打开,透一下气。而马教授在踱来踱去的过程中,又把门给关上了,我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把门紧紧关起来,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公厕改的办公室兼实验室里。

“我简直是个笨蛋!”马教授突然拍着脑袋叫道。

大家都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他却挥挥手,风风火火地说:“欧阳去调车,我去住所换警服,老孙和小鱼准备家伙,10分钟后出发,直奔草庙村!”

警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向草庙村,不到一个小时,我们便直达案发现场——草庙村村委。在路上,我已经电话通知了李发民所长,此时他已经带领众人等候在此了。

“保险柜是什么时候买的?”马教授问杨支书和苏村长。

杨支书想了一下说:“大约是在6月份吧,记不太清了。”

“谁去买的?在哪里买的?”马教授又问。

苏村长回答:“我和王会计去城里买的,没记错的话那地方应该是叫海城百货大厦。”

“有没有发票收据之类的证明?”马教授问。

苏明挠挠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有发票,应该在王会计那里,她负责财务报销之类的事务。”

马教授问:“她现在人在哪里?”

李发民所长说:“从市局放回来以后她就回娘家了,在山那边,离这里有十多里地。”

马教授说:“那现在得请王会计来协助调查了。”

李发民立刻对王强说:“这个得让你回家跑一趟了。”

王强心存疑虑地问马教授:“不是有什么新发现跟我妹妹有关吧?”

“不,只是请她协助调查。”马教授说。

“哪来那么多废话?”李发民不耐烦地对王强说,“真要有关你还想包庇?”

“欧阳开车陪王副组长走一趟吧,”马教授指示说,“开警车快,速去速回。”

“好的。”欧阳接受命令,和王强一起出去,发动警车,一溜烟跑了。

“让我们从保险柜入手吧。”马教授说。

保险柜笨重不堪,李发民和胡二喜很吃力地把它从里屋抬出来平放在地上。马教授仔细在保险柜身上观察起来,全神贯注,不放过一丝一毫。

“您的意思是保险柜被作案者偷偷换了?”我忽然猜出了马教授的想法,便问他。

“有这种可能。”马教授指着保险柜身上的一连串数字“6088472”说,“这就看发票上的编号是不是和这个数字相对应了。”

我拿起照相机拍下个数字,马教授紧紧地盯着我手里的照相机,不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马教授还是习惯性地踱来踱去,令我恍惚不已;孙教授拿着放大镜,在保险柜上寻找着蛛丝马迹;杨支书跑到外面去,一停不停抽着烟袋;苏明则难掩心神不安,一会儿叹口气,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又把腿抖个不停;李发民和胡二喜就在小声聊着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谁家盖新房了,谁家娶媳妇了,谁家在城里打工挣大钱了。大约过了40分钟,警车归来,欧阳、王强带着一个啜泣不已的中年村妇进来,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

一进门,中年妇女就放声大哭起来:“不关我的事儿啊,我王秀兰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要我这辈子遭报应,摊上这么大的倒霉事儿!……”

王强厉声训斥:“干什么?这是干什么?这么多领导在这里,有事儿说事儿,哭天喊地有什么用?把事儿说清楚了就行了,难道马警官还不能还你清白吗?当代的福尔摩斯……”

马教授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欧阳把一张发票递过来,马教授接过来看了一眼说:“这发票没用,上面没有注明产品编号。”我拿过来一看,失望不已,上面只有产品名称“保险柜”和价格“4500.00”以及“海城百货大厦”的销售印章。

“不过没关系,既然王会计已经到了,还烦请王会计和苏村长带李组长和欧阳去一趟海城百货大厦,查一下他们销售的原始资料,看能不能查出当时卖给你们的保险柜的产品编号。”马教授果断决定,欧阳点点头接受命令,抄下保险柜身上的产品编号,带着李发民、王秀兰和苏明出去了。警车屁股后面卷起滚滚烟尘,进而消失在群山之中。

午饭时间,杨支书把自己家养的母鸡拿出来杀掉,犒劳我们。我和孙教授都大饱口福,连连称赞这农村家养的鸡的确比城市里养鸡场喂饲料养大的鸡可口多了,而马教授却只是吃白米饭。饭后专案组暂时休息,杨同进、王强、胡二喜都回家去了,孙教授留在村委等候欧阳一组人归来,我和马教授在乡间的小路上散着步。远处河间有几个村民卷起裤管,手持渔网,动作娴熟地捕着鱼;田间的农民不辞辛劳地整理着秋收之后的土地,时不时喉几嗓子淳朴爽朗的乡间民谣;两只狗在野地里互相追逐嬉闹着,其中一只追上另一只,扑倒在地,撕咬一番。一派田园景象,远离城市的喧嚣,简直难以想象这样的世外桃源会发生如此的惊天窃案。

我们难得放松一下紧张的心情,像两个旅游者一样尽情游荡在青山绿水之间,不知不觉到了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如果不穿警服,手持相机的我倒像是个记者或者摄影家。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夕阳落在山头,把西天的白云燃烧起来,凄凉而美丽,壮观而雅致。

“现在我们连作案时间都难以确定,只是推测在8月2号至9号之间,而且极有可能是在深夜……”我试图分析扑朔迷离的案情。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马教授似乎不想谈及这令人头疼的案子,低声吟起诗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立刻接上这首诗,问“马老师喜欢李商隐吗?”

“不,只是对古典诗词略通皮毛而已。”

“夕阳纵好,只可惜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我惋惜地说,深感诗人的这种失意倒是挺符合我们现在面对案件的心情。

“幸好你还有手里的照相机,可以把这稍纵即逝的美景永久定格在照片上。”他感触良深地说。

“对,只可惜这个镜头是微距镜头,不适合拍摄这种景别很大的风景照。”我说。

“什么?”看来他不明白什么是微距镜头。

“平时我们在刑侦领域里,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微距拍摄,因为要近距离拍摄物证,尽可能放大细节,最多就是用标准焦距的镜头拍摄案发现场的全景,很少能用到长焦距镜头。”我解释说,“从光学原理简单来说,微距镜头相当于显微镜,可以把细节放大;标准焦距镜头相当于人的眼睛,拍摄出来的照片接近于人眼观察世界的感受;而长焦距镜头相当于望远镜,是将远处的事物拉到镜头前来拍摄。”

他正要说什么,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号码是欧阳打来的,连忙接听:“欧阳,情况怎么样?”

“怎么回事啊?找你们半天了!你和马头儿的手机的都一直无法接通,打到杨支书家里,他说你们出去了。”欧阳在电话那头一肚子怨气。

“哦,我们现在在山沟里,信号不好,什么情况你赶紧说。”

“我们费了半天劲找到了海城百货大厦的一个销售经理,他给我们查了当时出售保险柜时的销售资料,产品编号的确是‘6088472’,跟村委保险柜的一模一样……”欧阳说着说着,由于信号原因,电话断了。

我连忙向马教授报告欧阳侦查到的情况:“欧阳说查到了,海城百货大厦出售给他们的保险柜的产品编号跟现在村委保险柜上的产品编号一模一样,看来之前的猜测不对,嫌犯并并没有偷偷把保险柜换掉。”

“那我明白了!”马教授拍一下脑袋说,“那只有一种可能,半夜三更嫌犯通过特殊的胶水进入现场,把保险柜运走,把钱取出来后又连夜运回来,物归原处,神不知,鬼不觉,这就避免了现场作案会引发警报声。”

“那密码呢?”我还是不能认同这种推理,“保险柜完全没有被撬的痕迹,即便是运走保险柜他也得知道密码啊!”

“嘘——”马教授突然把右手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我不要说话。

他仔细嗅了几下,悄悄说:“有人在跟踪我们。”

闻听此言我立刻警觉起来,我用手做一个手枪的姿势,小声问:“带枪了吗?”

他摇摇头,我立刻想到一个大学教授怎么会随身带枪呢?尽管他也是一个高级警官。

我把照相机悄悄放在草丛里,摸起一块石头,做出准备格斗的姿势。我在警院经过长期的格斗培训,成绩斐然,虽为女子却也能制服一般的歹徒。山头已经遮住了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周围光线昏暗,看不清什么东西了。马教授吸了几下鼻息,悄悄地说:“离我们很近了……”

说时迟,那时快,马教授话音未落,就从草丛里窜出一个蒙面黑影扑向他,只听马教授惨叫一声,躺在地上。我大惊失色,连忙扑上前去,使出以前在警院学到的格斗招数和黑影厮打起来。我一石头砸在那人的脑袋上,他晃荡两下,跳出草丛跑了。我赶紧去追,左看又看却不见踪影。

我担心马教授受伤严重,又防备调虎离山之计,顾不上追捕歹徒了,赶紧回来照看马教授。只见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尖刀,血流如注。我急切地叫道:“马老师,怎么样?你没事吧?”他呻吟了一声,没有回答我。我连忙拿出手机,拨打给欧阳,口里念叨着:“信号!信号!信号!”无奈我的手机一格信号都没有,急得我把手机往地上一丢又去从马教授身上翻出他的手机拨打,谢天谢地,总算接通了!

我几乎带着哭腔说:“我是小鱼,马老师出事了,你赶紧带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