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警察学院的年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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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草庙村盗窃奇案(2)

警车一路颠簸,直接驶进了草庙村派出所。如果我没有见过这个派出所,我还以为我曾经任户籍警察的派出所是天底下最简陋的派出所。这个派出所只有一间草屋,草屋前是矮矮的泥墙围成的院子,院子大门竟然是破烂木板钉成的栅栏。倘若不看木栅栏上的牌子,你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维护一方治安的派出所,倒像是一个贫困农家。院子里有一个草棚,在肆虐的风雨里左摇右摆。草棚里停着几辆自行车,竟然还装配有警灯,看上去非常滑稽。

一干人等有穿雨衣的,有执破伞的,从屋子里先后出来,看来已经恭候多时。马教授整理了一下警服,第一个跳下车去。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穿警服,我想他只有办案的时候会穿警服。大家先后跳下警车,从屋子里出来的那些人见状立刻执伞上来给我们遮雨。其中一个穿警服的人对我们说:“欢迎各位领导,辛苦了!”孙教授笑眯眯地点头应承,马教授却说:“的确辛苦,不过不是领导,我们只是协助。”

屋里的桌子上、椅子上、柜子上、床上、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用来接屋顶上漏下的雨滴,使这里看起来很像杂货铺。大家围着一张古董一般的大桌子就坐,听着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开始了互相介绍。派出所长李发民,有些秃顶,微胖,肩扛一杠两花,二级警司;指导员兼副所长王强,脸膛黢黑,体格强健,也是二级警司;警员胡二喜,稚气未脱,看起来像个初中生;此外还有村支书杨同进和村长苏明,村支书50多岁,看起来却像70岁,弯腰驼背,一停不停地抽着烟袋;村长20多岁,大学刚毕业,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一语不发。

李发民先介绍了一下案情,王强又做了一些补充,使我们一行人对案情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苏明不是本村人,大学刚刚毕业,血气方刚,雄心勃勃,响应政府的“大学生村官”计划,来到草庙村担任村长。长期以来草庙村交通闭塞,贫困落后,他一心想改变这种局面。于是磨烂了三寸之舌,说动了村支书杨同进,号召大家集资办厂,利用草庙村靠海的地理位置发展水产品加工事业。在杨同进和苏明的大力宣传下,村民们逐渐踊跃入股,有的把仅有的家当变卖,有的跟城里的亲戚朋友借钱,最后全村凑起了40多万巨款。本来是个高兴事儿,可就在两个月前,杨同进和苏明东奔西跑、选址筹备之际,锁在村委保险柜里的巨款却不翼而飞了!

雨水滴在李发民那光亮的头顶上,他抹了一把,一脸为难地说:“各位领导,案子报到我们派出所,我们也无能为力啊!一共就三个人,还都不是公安出身,联防队员干上来的,哪能破这么大的案子?我在所里了干了这好几年,村里连偷鸡摸狗的事都没发生过,我都一点也不像个警察了,倒像是个调解员,一些邻里矛盾、家庭纠纷都跑到我这里来处理了。”

于是案子报到市局,市局倒是高度重视,还专门成立了专案组进驻草庙村,怪就怪的是侦查现场后发现,村委的门窗和保险柜没有任何被撬的迹象,现场物品摆放完好,也没有提取到任何可疑的指纹和脚印,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村支书杨同进、村长苏明和村委会计王秀兰作为知道保险柜密码的人,被视为重大嫌疑人而接受调查,甚至还被带到市局里关了好些天,最后折腾来折腾去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他们作案,又只能放他们回来。历时一个月的侦查,审问了一批嫌疑人,却毫无所获,于是案件就被挂起来了。杨同进整天愁眉苦脸,寝食难安,喝农药被夺了瓶,上吊被解了绳;苏明则被扛着锄头的愤怒村民四处追赶,说不定哪天就被追上砸成肉酱;王秀兰则吓得跑回娘家去躲了起来。本来出了这么大的事,苏明的村长是干不成了,但他说不洗清自己的冤屈绝不离开草庙村,却也是东躲西藏,不敢露面,大部分时间住在派出所里。

就这么拖了两个月之后,前两天村委突然收到一个包裹,内有一万元现金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事是我干的,你们不要查了。”

这咄咄怪事又把逐渐淡化的案子重新点燃了,可市局最近又专注于贩毒案,抽不出精干警力再重新成立专案组,杨同进和李发民急得走投无路,毫无办法,只好求助于大名鼎鼎的海城警察学院。

王强叹了口气说:“唉,我们这里说是个派出所,实际上就是个摆设,你们看看这家当,能办得了什么案子啊……”

王强话音还没落,杨同进就扑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马警官,你们一定得帮帮忙啊,我代表全村的老少爷们谢谢你们了!”苏明见状,也扑通跪下,一语不发,咚咚嗑起头来。我和欧阳连忙去拉他们起来,马教授则跟李发民说:“让他们先去村委等着吧,我们讨论一下案情。”李发民站起来挥挥手,一边安慰一边把杨同进和苏明送出门去。

我从破窗里看着他俩在风雨里的背影,不禁有些伤感。

马教授问派出所的几个警察:“你们对案子有些什么看法?”

李发民坐回来,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马警官,各位领导,别看我们三个都穿着警服,但说白了都是些庄稼人,一辈子也碰不上这种案子,碰上了也破不了。但话又说回来,我琢磨着啊,这事十有八九跟苏村长脱不了关系,你想啊,他一个外来人,一来草庙村就张罗着弄钱,图个啥啊?更何况知道保险柜密码的只有他们几个人,杨支书和王会计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绝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来!想来想去只有他姓苏的嫌疑最大。”

王强接过话来说:“我琢磨着不像。那他为啥不跑呢?”

李发民拿指头敲着桌子说:“这就更可疑了!他要跑了不就不打自招了?还不A级通缉令全国通缉?他就是想等风平浪静了,这事不了了之以后,再离开草庙村,带着这笔钱远走高飞。那什么包裹啊,什么现金啊,什么纸条啊,都是他的障眼法。马警官不是搞什么心理学的吗?我看他就是这个心理。”

马教授未置可否。

王强摇摇头说:“马警官,我们都是些老粗,肚子里没有那么多文化水,干警察这好些年也没学过什么刑侦学、心理学的,但仔细一琢磨啊,我看这杨支书的嫌疑最大。知道密码的有他们三个,但杨支书是最需要钱的!为什么呢?一来,他儿子在大城市上大学,那学费加生活费一年两万打不住;再一个,他老婆心脏病动手术的他借了多少钱啊?10万下不来吧?”

李发民打断他:“那他喝药、上吊是什么意思?”

王强一拍桌子说:“那都是装的!你想啊,你喝农药会当着派出所的人的面喝?你上吊会大白天跑村委前面的广场上去上吊?明显不想死嘛!做样子给人看装无辜啊!马警官,你说说他是不是这个心理?”

马教授仍然未置可否,把目光转向年轻警员胡二喜:“小伙子,你有什么想法?”

胡二喜满脸通红,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说:“也许……是……是王秀兰,就……就……她一个人跑了……”

“那不可能!”王强立刻打断他,“我还不了解她吗?”

李发民不以为然地说:“哼,她是你妹妹就不可能了?”

王强针锋相对:“你到底是怀疑我妹妹还是怀疑苏村长啊?”

欧阳被这两个人逗得偷偷乐。

李发民又要说什么,马教授站起来发话了:“这样,外面的雨也不大了,我们先勘察作案现场。我宣布,草庙村巨款盗窃案专案组今天成立,由李发民同志担任组长,王强同志担任副组长,领导侦破工作;马克、孙明礼、欧阳云天、林小鱼、胡二喜同志任组员,协助侦破工作!”

欧阳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孙教授也咧着嘴笑。这三个派出所警察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肩膀上扛着二级警监警衔的马警官,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一行人动身去往村委。在路上,我悄悄地问欧阳:“马老师身为副厅级警官,二级警监,怎么会让两个警司担任专案组的正副组长呢?更何况就向他们自己所说的一样,他们也没有能力侦破此案啊!”

欧阳嬉皮笑脸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哈哈,天真的小姑娘,这就不懂了吧!你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我笑着点点头说:“那好吧,我请你吃饭。”

“不许反悔,反悔被碎尸!”欧阳恶狠狠地说,“我们名不正、言不顺啊!”

“什么意思?”

“我们来自警察学院,是教学单位,不是一线刑侦部门,马头儿和孙头儿虽有警察身份和级别却也是教书匠,直接领导案件侦破难免有越权之嫌。”

我恍然大悟:“草庙村派出所搭台,我们来唱戏?”

“聪明,都快跟我一样聪明了!”欧阳拍拍我的脑袋,“如果省公安厅问下来,我们也就是做为咨询专家协助破案。不过啊,在这出戏里你也就是个跑龙套的!”

“你还不是?”

“起码我还是个配角呢!”他沾沾自喜地说,“记着啊,你欠我一顿饭!”

“对,欠你一顿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