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国古代贪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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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陈自强

陈自强,福州问县人,约出生于南宋建炎四年(1130年)前后,出身贫寒。少年时代,放牛割草,栽秧插禾,伐樵卖薪,备尝生活艰辛。他虽然生性鲁钝,但在亲朋的资助下,却一心刻苦读书,梦想有朝一日能够通过科举跃上龙门,晋身官宦之列,改变卑下的人生处境。经过多年努力,他终于考取了太学。但谁知命运多舛,此后他多次应举都名落孙山。这不由得使他心灰意冷,但又无颜回归故里,因此只好淹留临安冲杭州),奔走在达官显贵人家,以教授幼童蒙学为生。京师米粮钱贵,居大不易,使他过着漂泊不定的生活。

也许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垂怜,为陈自强久后的发迹埋下了伏笔。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被聘到当朝的承宣使韩诚府上,当了韩家小少爷饨胄的启蒙老师。韩家世为宋朝名臣(其曾祖父韩琦是北宋一代名相),门第十分显赫,韩氏宗亲在朝廷里高官显贵代不乏人。韩诚的妻子是高宗吴皇后的亲妹妹,由于这层关系,韩诚本人官位虽然不是很高,但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陈自强在韩家做塾师,在心底里禁不住有几分荣耀之感,有时甚至幻想凭借贵戚的势力走一条博取功名的捷径。他在韩家授课认真,奉事唯谨,中规中矩,因而甚得众人认可。尤其是韩夫人,见他举止沉稳,言行端正,十分嘉许,曾告诫年幼的侂胄,如果他将来得志,做了朝廷的大官。一定不要忘记陈老师。

陈自强毕竟不甘心一辈子当一个默默无闻的塾师。几年以后,他辞去在韩家里的馆职,到临安附近各地闯荡,同时不断地参加科举考试,以图金榜题名,但是命运一直不曾眷顾于他,使他久困场屋近三十年。直到淳熙五年(1178年)行将五十岁时,才终于中了进土。眼看苦尽甘来,但因无人提携,致使官运一路碟躞。直到眼花耳背,老态龙钟的花甲之年,还只是个芝麻大的光泽(今属福建)县丞。经常因办理公事不力遭上司训斥,被年轻的同僚们戏耍。好在他对这一切早已麻木,毕竟比以前为衣食苦苦奔波的日子强多了。当然,他有时候也恨恨地告诫自己,出水才看两腿泥呢,只要一息尚存,就还要等待时机。

庆元二年(1196年)夏天,陈自强已是六十六岁高龄了。这时他任秩期满,回到临安,以“选人”的身份候补另任。此刻,他三十年前教过的学生韩饨胄,这时已因拥立年幼的宁宗即位有功,把持了朝纲。陈自强想到自己已近古稀之年,若再无机缘获得任用更待何时?哪怕能补得一个州郡学官也要得。他想到了韩饨胄,但他担心韩侂胄是否还记得自己。此时的韩府侯门似海,警卫森严,岂是一般人能够靠近的。他几次试图登门求见,都被门人挡回,难得如愿。

正在陈自强投止无门、心灰意冷之时,却无意间结识了韩侂胄的茶博士。这人每日三次到达韩府沏茶伺应。陈自强向他透露了过去与韩府的关系和眼下的处境,茶博士听后,主动表示要趁便找机会帮他说项。终于有一天,韩府派喽啰前来召见。

陈自强喜出望外,他如期来到韩府。韩侂胄当即行弟子拜见大礼,将陈自强引入上席,然后再召众官同坐。韩侂胄向众人介绍说,陈自强是学界耆宿,但一直沉沦下僚,埋没在外,殊为可念。说话听声,锣鼓听音,众同僚对韩侂胄的话自然神会意领。第二天,大家纷纷上奏章举荐陈自强的不世之才。诏命很快下来,任命陈自强为太学录;不久即进博士;再迁国子博士,很快便进入枢密院,并于嘉泰三年(1203年)拜右丞相。这样,陈自强从一个普通选人到位列执政,位极人臣,前后不过数年时间,简直就像做了一场梦。

陈自强由于自己略无经世治国之才,一切都拜韩侂胄的恩赐,因此对韩极尽谄媚奉承之能事,动辄称韩饨胄为恩王、师王、恩父,绝口不再言声自己曾是他的老师。为了讨好韩侂胄,还称韩府的近幸书吏苏师旦为叔,堂吏史达祖为兄,对自己的老面皮全然不顾。

陈自强对韩侂胄,除了报恩,还有不可告人的私念。南宋王朝偏安东南一隅已经将近八十年,朝野上下,纸醉金迷,政治日趋腐政。韩饨胄专权用事,大小官员公然贿赂公行,卖官鬻爵司空见惯。陈自强眼见世道如此,想到自己一生奔波,到六十多岁还是一个不入流的芝麻官,虽然后来时来运转,靠走门子居然在七八年间当了宰相。但俗话说得好:“辛苦做官只为钱。”自己何不借机捞它一把呢!由于他位高权重,与权臣韩饨胄关系密切,有坚实的后台,贪污受贿的机会更多,因此很快就成了“尤贪鄙”的一个赃相。

陈自强贪污的手段很高明。首先,他知道韩侂胄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自己捞钱最好拉他入伙。他经常派人将由相府办妥手续的空名委任状送到韩府,由韩侂胄视需随时自填姓名大肆货卖。真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只是坏了朝纲王法。

陈自强知道,身为宰相,像贪污受贿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最好不要事必躬亲,亲自出面。他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老成持重的样子,暗地里却“纵子弟亲戚通货贿,仕进干请,必谐价而后予”。凡是求官求职的人,都由他们按官论价。不见兔子不撒鹰,招权索贿已达猖狂地步。由于他办事不留痕迹,行动十分诡秘,局外人一般很难察觉。例如,建宁知府张时修通过贿赂获得肥缺,泉州知州陈升资历不够但以厚赂获得超迁,当时谁都不知道其中原由,直到陈自强死后,内情才被全部揭发败露。

陈自强虽然贪读成性,却以清正廉洁的面目欺世盗名。他在宋宁宗面前泛论“君德”和“时事”,对无处不在的腐败之风,义正词严地进行指责。有一次,有一个选人入都求职,因其父与陈自强是老朋友,遂请托陈帮忙到礼部做“掌故官”。陈自强闻听,当着众人的面厉声呵斥道:“朝廷最近降旨,此缺已经除人,怎能另派你去呢!”众人见陈自强发怒,都局促不安,认为此人求职的事肯定不行了,谁知过不多久,正式的任命书下来,竟是那人所要求的“掌故官”。有人大惑不解,便问他:“当时丞相的言词那样严厉,你使用了什么办法,使他老人家转变了态度呢?’其人拿出丞相的一封回信给大家看,只见内有八个大字:“珍贶鼎至,光耀老目。”是说珍贵的礼物收到了,心里很高兴,老目生辉。于是事情便出现了转机。人们又问:“你有什么珍贶啊?”其人说:“我一介书生,哪有什么珍贶,只因所求不遂,只好到市场上去买礼物,看见一套金粟台盏很漂亮,一问价钱要四千绢,虽然很贵,但还是狠下心来买了送去。”众人闻说不觉咋舌,叹息而去。为了欺骗舆论,他还不时煞有介事地处分几个贪赃小吏,蒙蔽视听,沽名钓誉。而真正的大贪官却或因伪装巧妙,或因权重势大而逍遥法外。

当时,朝廷在韩饨胄、陈自强一伙贪官的把持下,吏治日趋腐败。陈自强涉事既久,便撕去了“廉洁”的伪装,公开向下级官员勒索贿赂。地方官送公文到京,封面上“必题其缄云:‘某物若干并献’。”凡书题无“并”宇的则不开,任其延宕。

陈自强认为,身为宰相,如果不掌管财政,实际上捞不到什么好处。为此,他动议创置“国用司”,总管全国财政大权,并自任国用使。有了这样一个机构和职务,他便可以放手搜刮民财,中饱私囊,而无所顾忌了。据史书记载,国用司建立后,“掊克民财,州郡骚动”,陈自强从中得到多少好处,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自强通过各种手段,聚敛了大量金银财宝,原想年老致仕之后可以乐享晚年。不料嘉泰四年(1204年)三月四日,临安城发生的一场大火祸延相府。火起之时,库吏报告大火即将烧到库房,但钥匙拴在陈自强的腰带上无法打开门搬运财物,致使他多年的积蓄烧得精光。第二天,陈自强移居都亭暂时安身,但见四壁萧条,供应有缺,心情十分不快,常常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僚属前往问候,他一会儿斥责某人“号令不肃”,一会儿埋怨某人“救火无方”,还说什么人趁火打劫,偷了他家的“金碗”。众人听了都很愕然,不知如何答话,只好敬谢而出。后来,韩饨胄对同僚说:“丞相的生计全被烧光,实在可怜,大家应该帮助一点。”并带头拿出万绍。众人见状谁敢不助,于是捐者踵至,没有多久就达到六十万缗,粗略一算,反倒超过损失的一倍。

陈自强一伙贪贿误国,加速了南宋王朝的覆亡。当时,韩侂胄虽然身为皇室贵戚,但却无拓疆裂土之功。有人劝他“立盖世功名以自固”,建议乘金国与蒙古关系紧张,内部财政发生困难之际,兴师北伐,收复中原。韩饨胄怦然心动,便于开禧元年(1205年)九月遣使北行打探金国虚实,陈自强推荐族人陈景俊前往。金章宗对来使说:“两国和好岁久,彼此有利,岂意尔国近欲渝盟,我已作好准备,但无意用兵,希尔归国具言不宜败盟。”陈景俊还朝,先向陈自强报告。陈自强不想违逆韩侂胄之意,让他隐瞒实情不得汇报,只说金国无备。韩饨胄用兵之意遂决,次年分兵三路北伐。初期虽有小胜,但金人早有准备,随即反扑,致使南宋诸路兵马皆溃。当时,由于历史的原因,南宋在西部前线屯有重兵,但兵权一直掌握在驻蜀军阀吴氏手中。吴氏祖孙三代世为蜀帅,驻军号称“吴家军”,士卒只知有帅,不知有朝廷。前朝宰相赵汝愚和派去四川的行政官吏留正等人早就看出“吴氏世掌西兵,非国家之利”,“兵权不可复付其子”,“宜别置帅”。因此,绍熙四年(1193年)吴挺死后,其子吴曦便被调离四川,到中央任殿前副都指挥使(相当于副总参谋长),实际上被剥夺了兵权。吴曦久居临安,郁郁不得志,后见韩饨胄准备用兵,便阳附韩氏,隐谋归蜀之计,以遂其割据一方的野心。枢密使何澹觉察其意,曾力加阻止。吴曦使厚赂陈自强,陈竟然在韩面前吹嘘“非曦不足以镇四川”,最后将吴曦放虎归山。曦既还蜀,阴蓄异志,遣使入金献四州之地,求封蜀王。在韩侂胄兴兵北伐的关键时刻,公开叛变,统兵十万沿江而下,欲与金兵夹攻江防重镇襄阳,直接导致了“开禧北伐”的失败。吴曦后来被不愿叛国投敌的爱国将领处死,罪有应得;但纳其贿赂,纵其归蜀,成其逆志的陈自强难辞其咎。

“开禧北伐”失败后,金兵乘胜渡淮南下。南宋统治者无力抗拒,只得答应金人的条件,杀了主战的韩侂胄,赔款议和。平时与韩侂胄表里为好的陈自强,当然已是身家难保。开禧三年十一月,陈自强因“阿附充位,不恤国事”,被罢免右丞相,遣往永州(今湖南零陵)编管居住,后又责往韶州(今广东韶关)安置。后来,宁宗皇帝派员籍没了他搜刮贪污得来的全部家产,并把他本人责往雷州(今广东湛江一带)安置。陈自强到达贬居地不久,便在贫病交加中默默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