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从古到今就不是一个稀罕的事情。号称中国通的宫本次郎更是深谙此道,在他的阴谋诡计下,组织松散,人员复杂的土匪频频内讧,实力大损。更有不少草头王,带着人马跑下山,变成了皇协军,过一把官瘾。
在红艳艳的天空中,旭日象醉汉的面孔般涨得通红地从树后出现了,大地上干燥而坚硬,披上白衣的柳林,跟天边那五色缤纷的彩霞相映起来,变得如同鲜艳而秀美的刺绣一般。
马踏积雪,发出簌簌的响声,杨国权勒住马头,呼出一口浓重的白气,笑着对许凤说道:“回去请转告许大龙头,如果需要帮助,我们义不容辞。”
许凤点了点头,回首看了看身后的几辆大车,那是保安旅支援皇藏峪的武器弹药。为了使皇藏峪能够成为保安旅的东面屏障,杨国权还是很慷慨的,从缴获的物资中拔出了相当一部分。
杨国权沉吟了一下,他对现在东面的形势有所担忧,面对日本人的分化瓦解,以皇藏峪为首的各路武装有动摇之势。大浪淘沙,此时方看出本色,那些打着抗日旗号的武装,终于要露出本来面目了。
“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杨国权低沉地说道:“还请许大龙头和许大小姐多多留意,有些人的心思,恐怕已经变了。”
“你说的是谁?”许凤皱起了眉头,用马鞭轻轻抽打着皮靴,有些不悦地说道:“虽然有那么几个家伙跑去给日本人当狗了,可那些大绺子,还是听皇藏峪号令的。”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杨国权没有证据,也就没法说得详细,只好善意地提醒道:“最危险的往往就是那些你相信的人,这叫——”
“这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许凤笑了起来,说道:“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懂的。不过呢,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
杨国权摇了摇头,许凤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看来不吃个大亏,她是不会重视的。他赶到环水村交接物资,一方面是想提醒皇藏峪注意反水的武装和内部的奸细,另一方面便是加强兵力,以应对突然的形势变化。
许凤象个男人似的抱拳拱手,说道:“杨长官,我们这就走了,不劳您远送了。”
“多保重吧!”杨国权呵呵一笑,也是抱拳还礼。
目送着皇藏峪的人马渐渐远去,杨国权勒转马头,扬手一鞭,向环水村奔去。
…………………
萧县县城,日本鬼子司令部的小楼上,点着一盏半明不暗的罩子灯,粉白的墙壁呈现灰黄色,门窗都被布帘蒙盖着,室内缭绕着一片烟雾。
天已亮了,渡边还没有睡觉,光着头,披着一件宽大的白底蓝条睡衣,脚穿一双木屐,一手捏着烟卷,一手握着电话筒。
“已经有消息了?什么,横山和一个中队的皇军成神了……”
放下电话,渡边一根接一根的吸烟,背着双手在房间内来回走动,踏得地板“咯吱,咯吱”的响。
三县联合扫荡无功而返,虽然萧县的部队未受大的损失,但由于砀山的队伍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总要找些借口搪塞,萧县部队进展迟缓便成了罪名之一,连带着渡边也受到了上司的斥责。
真是不明白,渡边摇着头,用手抚摸着酸痛的腰部,那是在武汉会战期间受的伤,时不时让他感到疼痛和不适。怎么可能,一个中队的皇军,还有皇协军助阵,再怎么也不会出现这种灾难性的后果。即便突降大雪,部队撤回来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横山敬野的部队会出问题。
明年春天的扫荡计划已经提上了日程,渡边在怀疑,是不是要抽调更多的兵力参与行动,如果是这样,地方的稳定就是一个头痛的问题。
抗日战争时期,日军依仗的是装备优势,但兵力却处于相对劣势,只能采取的是区域重点协防,无法有效地对整个占领区实施军事控制。
以华北的62师团为例,该师团占领长治、阳泉地区,有正太和白晋两条铁路,约500公里铁路,有188个大小据点,其中县城就有近20个,师团是三等乙类师团,没有旅团的建制,有8个步兵大队,42个中队,128个步兵小队,其他如炮、辎、工不算,而控制的地域太大,128个步兵小队实在不够分,因为一个县城起码也得有一个步兵中队,而两个地区首府也得有驻军,师团还得有机动的直属部队,所以这些据点都必须依靠伪军来驻守,这样就能解脱大量日军部队用于野战的目的。
日军的兵力不足,通常拆东墙补西墙,日军在占领区一个县通常两个中队到顶,真正机动的不过一个中队,大多数县是交给伪军守卫,而日军则全部出动作战,即便是这样,也能把抗日武装和游击队赶得满山乱跑。
“刺激,烈酒,我的脑子需要些刺激。”渡边从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一口气喝下大半瓶,咣的一声,将酒瓶用力墩在桌子上,洒了半桌子酒,然后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报告,宫本次郎求见阁下。”门外的哨兵大声说道。
“让他进来。”渡边欠了欠身子。
宫本次郎一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酒味,他很了解这个老上司的脾气,没有伤脑筋的事情,一般是不大喝酒的。望了望桌上的酒瓶,他不知又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情。
“阁下,您不舒服吗?”宫本次郎关切的问道。
渡边瞪着红通通的双眼,愣声问道:“宫本君,你坐下,我问你,杨国权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家伙。”
“杨国权?”宫本有些不太明白渡边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犹豫了一下,说道:“阁下,出了什么事情。”
“砀山的横山敬野及一个中队的皇军成神了。”渡边苦笑着摇头,“这都拜那个杨国权,你的老朋友所赐。”
“怎么可能?”宫本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望着渡边,“阁下,消息确实吗?”
“确实,刚才华中派遣军总部打来了电话,把我臭骂了一通……”渡边把情况慢慢讲述了一遍,痛苦的抱着脑袋叹着气。
宫本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阁下,既然总部要求我们做好春季讨伐的准备,那就从现在开始好了。至于杨国权这个人,我现在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他了。不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阁下。”
“什么好消息?”渡边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睛。
宫本次郎凑近渡边,轻声说着。渡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最后哈哈大笑,拍着宫本的肩膀说道:“好,好啊,皇藏峪一破,我们就可专心对付杨国权了,宫本君,你的功劳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