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一声惊喜的呼唤,织缨满脸笑容地跑了出来,脂粉不施,如云的长发只是随意地绾在脑后,穿着简单随意的绯色衣裙,整个人如同盛开的睡莲一般娇媚,满面欣喜的娇红,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阿缨!”
玉树临风的紫袍男子,听到这一声让他牵挂这么多年的呼唤,有些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身,看着朝自己飞快奔跑过来的红衣少女,喉咙有些哽咽和沙哑。
“师妹!”
织缨因为昏迷太久,体力不是很好,从内殿匆忙跑了出来,俏脸上红晕未褪,微微有些喘息,满眼含泪,激动地看着面前的成年男子,依旧是那张俊朗英挺的脸庞,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的稳重和硬挺,少了几分儿时的稚气。
墨吟还是说不出话来,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少女,颤抖着伸手去握住了织缨的一只手,有些冰冷但是柔软如旧,让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真的回来了!
站在面前这个依旧长大的少女,就是那个白裙胜雪,一脸严肃地跟着自己身后叫着“师兄”的那个女孩。
“阿缨,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有一个劲地点头,满眼含泪地盯着那个熟悉亲切的脸庞。
“师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朱雀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从后面过来,看着大殿中紧紧握手不语的两人,眼眶有些发酸,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心中也是充斥了喜悦,盼了这么多年。
总算……是把公主盼回来了!
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把茶放到桌子上,笑盈盈地出声打断激动无语的二人。
“上仙,公主,你们坐下慢慢聊。”
织缨这才反应过来,破涕为笑道。
“是我太激动糊涂了,师兄,你快坐!”
墨吟温柔一笑,重重点头,两人随即各自坐下,朱雀拉着一旁无聊的白虎到后殿去,整个莫愁殿就只剩了织缨和墨吟静静地,相对而坐。
墨吟端起清香的茶水,轻轻吹了吹,姿势优雅地喝下,织缨微笑着看着他不语。
“阿缨,这些年,过得可好?”
“应该……还好吧,我都不记得了……”
提起这个,织缨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关于在人界的这些年,好像半点记忆都没有了。
墨吟了然地点点头,放下茶杯,眼睛一如既往地带着温柔的笑意和关怀,让织缨由衷觉得窝心。
“这也难免,被封了真身几乎与凡人无异,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已经是万幸。”
“是啊,不记得就算了,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墨吟沉默着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微微蹙起浓眉。
“阿缨,你可还记得……你的婚约一事?”
织缨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笑意隐去,有些不敢相信似的问道。
“这……都过了这么多年,他……不会还记着吧?”
听到她疑惑的反问,墨吟顿时也是一愣。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儿时见过两面的冷漠的白衣少年,织缨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隐隐约约记得一点印象,可是胸口的伤口却有些刺痛,让她很不解。
墨吟看了疑惑的织缨一眼,确定她是真的不知道后,才重重叹息一声,口气里全是感叹和惋惜。
“当年帝君为了保住你们的婚约,才仙去之前给冰和上仙加了血蛊,让他除了你之外,再也不能对任何人动心。”
“什么!”
织缨吓得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瞪大了好看的凤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墨吟,呆愣着反应不过来。
“唉,说来那冰和上仙也是重承诺的人,一直洁身自好清心寡欲的,可是最近忽然听说收了个妖精徒儿,不仅和那徒儿产生了不该有的私情,而且现在……”
织缨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撼,现在听到墨吟说起冰和上仙的事情,更是愧疚无比,急不可耐地问道。
“现在怎么样了?血蛊可解了?”
“唉,血蛊解是解了,但是……”
听到血蛊得解,织缨才微微松下一口气,她那时的确是爱慕过那个俊逸不凡的冷漠少年,所以还取了自己和痴儿的心头血,幻化了一朵血莲送给了他,但是时隔多年,自己当初那点朦胧的情愫早已淡化,他既然和自己的徒儿两情相悦,虽说仙妖不能结合,她也衷心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看到墨吟欲言又止地皱眉,她的心又开始吊了起来,着急地摇着墨吟的胳膊。
“但是什么?”
“那血蛊种在他体内太久,又是帝君亲自下的,威力可想而知,况且每月还要受血蛊的反噬,本来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哪知道拖了这么多年,那冰河上仙爱上了自己的徒儿,动了感情反噬更甚,所以身体大不如以前,他那痴情的徒儿虽说出身卑微,一片真心确令人感动,为了救冰河上仙,居然心甘情愿用了破除血蛊的禁忌之法!”
织缨的心漏跳了一拍,脸色越来越白,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禁忌之法!你是说……”
墨吟抬眼看着一脸震惊的织缨,沉重地点头。
“她用了禁术,双修之后将血蛊吸到自己身上,然后自尽了,用自己的命换来冰河上仙一命。”
听到墨吟声音低沉地说完,织缨双腿一软,像是被人抽空了力气一般,重重坐倒在椅子上,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听说那徒弟死后,冰河上仙一夜之间头发全白,整个人衰败颓然到极点,一直昏迷至今不醒,真是可怜啊。”
“我……为什么会这样?”
织缨震撼无比,心中满满都是震撼和后悔。
“我……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父神下的血蛊只要用我的血滴在血莲上就可以解了,可是……”
她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着,满心都是愧疚和懊恼,深深的自责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毕竟谁也不知道你会失踪这么多年。”
墨吟看着织缨失神无措的样子,心有不忍连忙出声安慰道。
“那,现在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我必须要补偿他啊!”
不料墨吟只是淡淡摇头,轻轻叹息着。
“这不是你能补救的,人已经死了,如果你贸然出现在他面前,只会徒增他对你恨意和伤心罢了。”
织缨更加难过了,低下头失神地看着地面,清脆的声音里带了些鼻音。
“是我对不起他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墨吟伸过温暖的大手拍了拍她纤细瘦弱的肩膀,示意她不用太过自责,事已至此,也不是她的错。
“爹!”
正在沉默的时候,大殿之中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稚嫩的嗓音,清清亮亮地叫着,让墨吟和织缨同时一惊。
空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居然是个周岁模样的娃娃,长得灵动可爱,大眼睛仿佛星辰一般闪亮,裂开小嘴对着墨吟笑着,伸开胖乎乎的小胳膊,颤巍巍地向着墨吟扑了过去。
“师兄,这是你的……”
织缨看着娃娃,惊喜极了,暂时把羽画的事情放下,眼睛定定看着地上摇摇晃晃路都走不稳的小娃,扭头看着一脸无奈的墨吟。
墨吟站起来上前一步,大手抱起兀自乐呵呵的小娃娃,擦去他嘴边尚未拭去了口水痕迹,一脸苦笑。
“让师妹见笑了,是我的儿子,才满周岁,叫胥离。”
织缨完全没有料到墨吟已经成亲了,而且现在居然连儿子都这么大了,看来自己真的是离开太久,惊喜地上前看着墨吟怀中可爱的娃娃,笑盈盈地摸了摸他柔嫩的脸蛋。
“胥离?师兄何时成亲的,我完全不知道,连喜酒都没喝到。”
墨吟也是苦笑,抱着怀里不安分的小人,一边柔声解释道。
“你离开的时候,是天帝赐婚,离儿,叫姑姑!”
怀中不停扭动的娃娃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织缨脸上,亮晶晶的大眼睛探究似地看着她,慢慢咧开没牙齿的小嘴。
“姑姑……漂亮……”
织缨乐呵呵地笑了,喜不自禁地抬手揉了揉胥离的小脑袋,脸上满满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离儿真乖,来,姑姑抱抱好不好?”
那小子立刻见色忘父,伸出胖乎乎的胳膊对着织缨蹭去,墨吟一边小心翼翼地把他递给织缨,嘴中笑着数落道。
“这臭小子,倒是不认生啊,若认真说起来,他的阶品不当唤你一声姑姑。”
织缨只顾着逗弄怀里活泼可爱的胥离,心不在焉地问着墨吟何出此言。
“神仙两届的远古上神,如今就只剩你一个了,况且你贵为神界圣女,就算当今的天帝见到你,也得恭敬地尊称一声“圣姑”了,姑姑这个称呼恐怕离儿是当不起的。”
织缨手指灵活一转,一只红彤彤的糖葫芦出现在她洁白的手中,笑吟吟地递给胥离,看着他开心欢呼的样子,心中充斥着喜悦和幸福,听到墨吟的话才转头过来假意嗔道。
“师兄,你何时也学得这般客气见外了,你我是同门师兄妹,在我心中一直敬你为兄长,你的儿子,自然就是我亲亲的侄儿,他都当不得,还有谁能当得起呢,对吧,离儿?”
胥离哪里见过这种好吃的,兴奋地用没牙的小嘴拼命地啃,满脸都是糖汁,乐呵呵地咧开嘴笑着点头。
墨吟看着儿子欢乐的小模样,也不好多说,淡淡地笑着点头。
“阿缨,你真是变了许多,从前的你哪里是如此牙尖嘴利,我现在都说不过你了,不过,这是……”
他满眼的疑惑,眼睛看着胥离手中的糖葫芦。
织缨想都没想,笑着回答。
“这是糖葫芦啊!”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这个东西,她胸口又是莫名一窒,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混沌的身影,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仿佛自己曾经吃过,所以再自然不过地叫出了这个东西的名字。
墨吟这才点头,有些惊讶地看着这红彤彤的糖果串,许是在凡间见过,所以现在变出来让离儿尝尝鲜,也就没有多想。
织缨的笑意却有点沉了下去,不知道为何,一看到孩子手上的糖葫芦,她胸口就闷闷的,大概是身体虚弱还未痊愈的缘故,甩甩头没有多想。
胥离扭了扭胖乎乎的小身子,作势要下地去玩,织缨抱了他这片刻也觉得胳膊酸软无力,轻轻弯腰放下他来,直起身体的时候,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在地。
照看着胥离的墨吟看到织缨一个酿跄差点昏倒,顿时大步跨过去扶住她虚弱的身体。
“师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织缨有气无力地抬头,被墨吟温暖的大手扶住才勉强站稳,想要撑着身体站起,胸口闷闷越来越厉害,强忍着翻涌的胸口想要开口说自己没事。
胃里忽然一阵酸气上涌,直逼上喉头再也无法忍耐,张嘴“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酸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墨吟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