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回来啦——”,羽画在书房里,老远就听到涟笙的呼喊,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放下手中的医术,看着门外兴冲冲奔过来的一团白色,仿佛一朵白云飘到跟前。
“师父,我回来了。”涟笙蹦到师父面前,看到师父在看书,把声音降低了不少。“那个,旭尧师叔练功时受伤了。”
羽画挑了挑剑眉,看着涟笙,若有所思,“旭尧他身为战神,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羽画觉得此事蹊跷,依照旭尧的法力,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除非有什么事情瞒着涟笙,涟笙这孩子头脑真是简单。
羽画站起来,对着身后的涟笙吩咐:“我去见一见掌门,你去药房看看新炼制的丹药,注意火候。”说完,转身捏了诀消失在涟笙面前。
涟笙撇撇嘴,呀!不好!
突然想起花易之还在客房,匆匆奔去后院,屋子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他的身影,涟笙懊恼极了,都怪自己不好,把花大哥都给忘了,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枕头下好像有东西。
涟笙伸手拿出来,是信笺。涟笙急急翻开,上面的字龙飞凤舞的,涟笙根本不认得几个,但是自己的名字还是认识的,想来是花大哥有事离开,修书留给自己的吧。涟笙默默叹气,把信笺收好,起身往药房去。
“羽画师弟,你感觉怎么样了?”戎芷见来人是羽画,关切地问候道。
羽画略略躬身点头,“谢掌门师兄,已经无碍。”
戎芷捋一捋胡子,甚是欣慰,“那就好,以后千万注意别再冒失,这次有熠焰草侥幸救你一命,下次就不知还有没有这等好运了。”
羽画颔首,“掌门言之有理,以后自当谨慎行事,不过,旭尧师弟他……”羽画抬头,深邃的眼眸中带着疑虑。
“哼!”一提旭尧,掌门重重地把手拍在桌子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旭尧这个傻瓜,居然背着你那孽徒,替她生生受了八十一道天雷的刑罚,如今功力大减,心脉受损,真不知道你那个妖徒施了什么法,让你们师兄弟一个个替她卖命!”戎芷提前涟笙,气就不打一处来。
饶是冷静如羽画,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涟笙的处罚是天雷,居然是旭尧,偷偷地替她受了这罪,还瞒着涟笙,这旭尧对涟笙的感情,怎么会这样深重?羽画胸口发紧,脸色有点苍白,强作镇定对掌门抱拳,“既然老四为了涟儿受伤,我必当竭心尽力为他疗伤,请掌门放心。”说完,捏了诀转身离去了。
羽画默默地回了南舒,进了书房,到神龛边看着上面供着的神农鼎,这么多年了,血莲还是老样子,通体雪白的花苞,不曾生长,也不曾变色,到何年何月,自己才解得开着禁锢,能敞开心扉去爱护那个人呢?
爱护?!羽画自己惊诧不已,不可能的!
自己对涟儿,仅仅是师徒之情,绝对不是旭尧那般情深意重,绝对不是!
羽画捂住心口,剧痛一波波侵袭,让羽画呼吸困难,几欲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桌子,茶盏被扫到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书房中显得尤其刺耳。
听到动静的涟笙立即跑进来,却看到地上破碎的茶盏和坐在桌边失魂落魄的羽画,涟笙连忙过去,“师父,您怎么了?是心口又痛了,还是哪里不舒服,涟儿给你拿药好不好?”
羽画没有回答,涟笙直直地看着羽画,心里焦急万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师父,这样无措,这样失神。
羽画慢慢抬起头,看着涟笙定定的小脸,凤眼清澈明亮,带着焦虑和担忧地看着自己,蓦地想起,猛地站起来,吓得涟笙一退,不解地看着师父。
他转身背对着涟笙,对着涟笙挥了挥手,“你,搬到北畅去吧。”
涟笙怎么也不会想到师父会忽然说这样子的话,难道是刚才掌门说了什么,师父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嫌弃自己是个妖精吗?
羽画转身,负手而立。深邃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波澜和涟漪,看着呆愣的涟笙,缓缓开口,“去,到北畅去吧。”
涟笙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在羽画面前,泣不成声,“师父,师父,我求你,不要赶涟儿走,涟儿不要去北畅,涟儿只要师父,师父……”涟笙满脸泪水,祈求地看着羽画。
羽画心中又是一紧,别开眼睛,不忍看着涟笙的模样,心疼一阵阵袭来,身后的双手紧紧攥拳,强自稳住心神。
“掌门说了让你去北畅,便让你留在褚玑,你忘记了吗?”,语气十分生硬。
涟笙听到师父的口气是这样冷漠无情,心一抽一抽的疼起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师父高大飘逸的身影,声音颤抖着,“师父,旭尧师叔说,只要涟儿愿意,就可以留在师父身边,不用去北畅,涟儿只想在师父身边,求求师父,不要赶走涟儿,涟儿知道自己愚笨,这次又害得师父重伤,请师父原谅,涟儿以后再也不会了,师父……”,断断续续地说着,涟笙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可怜的神情让人看了心酸。
羽画身后的手越发攥紧,指甲掐进肉里生生的疼,他也无甚感觉,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强,他快要支撑不住,几欲崩溃。
涟笙停止哭泣,发现了师父脸色不对劲,慌慌忙忙站起来,跑到师父身边,扶着他的胳膊关切问道,“师父,您哪里不舒服,您不要吓唬我啊。”
羽画轻轻抽出了胳膊,不动声色转身,强自镇定地说,“无妨。”
涟笙看着空空的手里,师父就这样推开了自己,师父已经嫌弃自己,不愿意再让自己碰了吗?眼泪无声滑落,涟笙只觉得心疼得发冷,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羽画感觉到涟笙的沉默,重重叹息,“涟儿,你可知这次你的刑罚,不只是取那熠焰回血草,还有……”羽画转身,脸上一贯的平静夹杂着落寞,涟笙也惊讶地看着师父。
“还有受八十一道天雷,但是,旭尧师弟他,代替你受了。”
师父平静的话语,如同一声惊雷在涟笙耳边炸开。
旭尧……旭尧师叔他,是为了自己身受重伤,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涟笙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忽然变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涟笙双眼无神,痴痴地盯着地面,努力消化自己刚刚知晓的事实真相。
“所以,为师不能这样自私,旭尧师弟他真心喜欢你,你去北畅陪他,照顾他,是再好不过。”冷冷的话语从羽画口中吐出,拼命忽略自己内心反对的呼喊,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格外无情。
“可是,涟儿喜欢的人,却是师父你啊!”涟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瞬间,大殿里寂静无声,只有涟笙喘气的呼吸,在这寂静里也显得突兀,羽画整个人呆住了。
涟儿,她说什么!她说她喜欢的人,是自己吗?
突然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出了什么,涟笙也吓得不知所措,居然就这样跟师父表白了!师父他,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羽画不可置信地看着涟笙,她呼吸急促,脸涨得通红,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明明惊惶无措,却强自镇定,倔强地看着自己的眼睛,清澈的双眸里,流露出深切的欺骗和坚定,哪怕自己冷漠至此,也毫不退缩。
羽画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是失语地看着紧张的涟笙,口中呐呐想说些什么,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颓然低头,拼命思考着怎么开口。
涟笙淡淡苦笑一声,眼中的泪水缓缓划过脸庞,“您也觉得涟儿很傻对不对?涟儿一直也知道自己很傻,身份低贱,明明配不上师父,却还是情不自禁地爱上了师父,明明知道师父永远可能对自己动情,却还是厚颜无耻地想要赖在师父身边……”
语气里满是辛酸和绝望,震得羽画心口猛痛,快要炸开了,捂着心口,胸口起伏前所未有的剧烈,冷汗从额头冒出。
涟笙没有注意到羽画的失态,兀自伤神着,“可是,无论师父怎么对待涟儿,涟儿还是放不下师父,哪怕师父讨厌自己,只要能陪在师父身边就好。涟儿不想让师父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生活,涟儿爱慕师父的决心,永远不悔,此生不换……”
羽画再也无法忍受,一手捂着剧痛的心口,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想要去搂住心碎的涟笙,可是眼前忽然一暗,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尚未触及涟笙的手颓然垂下,失去了意识,沉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