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扎巴奴离开后,廖辉才跨进房间关上紫檀木门,走到阿依萨身旁小心替她整理衣衫。阿依萨拨开他的手:“你都听到了吧?”廖辉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听到什么?”阿依萨凄然转头:“我阿爸让我嫁给你,我答应了,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廖辉极力摆出诚恳的样子:“你要是不情愿,我不会强求。”阿依萨望着对方,似乎在强调什么,又似乎在征询什么:“你是真心喜欢我吗?”廖辉揽住她的双臂:“当然,我对天发誓,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付出。”阿依萨苦笑。这就是她的宿命,同时也是她阿妈的宿命,当年,阿妈也曾喜欢上一个汉人,也曾因种种阻力不能嫁给他,尽管阿爸向她坦诚地张开了胸怀,但她仍然郁郁寡欢,最终在60岁那年落寞而死。
阿依萨推开廖辉,兀自整理好衣衫朝门口走了几步,停下但没有转头:“抓来的那几个人现在在哪儿?”廖辉站在原地:“按宗主的要求,关在地牢里。”阿依萨想了想:“你帮我办件事。”廖辉略显紧张:“杀了他们?”阿依萨:“不,放了他们。”廖辉稍稍松了口气:“可----他们是宗主的敌人----”阿依萨打断他:“他们送还了我的项链,而那条项链救了你。”廖辉垂着眼皮,一语双关地说:“对,他们还送来了刘雯。”“我警告你,不要打他的主意。”阿依萨拉开门走出去,剩下的话被阻隔在幽深的回廊,但仍被廖辉听得清晰无误,“我答应阿爸,我也可以随时反悔。”
虽然漫长的严冬已经拉开帷幕,北风吹得歇斯底里,但龙山并非绝对的苦寒之地,在它地下蕴藏着丰富的热源,那些不安分的能量在3月份曾引起一场规模惊人的大地震,又在此之后的八个月内掀起余震90多次,前几日还给若羌一带送去一场当量不小的爆发。除地震外,热源还有一种典型的表现,那就是温泉。因此,被冰雪覆盖的岩石缝隙和地下孔道中,正悄悄涌动着滚烫的热流,它们在低洼和空旷之所悄悄汇合,奔腾着泄往一口隐秘的地下洞穴,同那里固有的寒气相激,形成回旋漫卷的白色烟雾,宛若升仙之境。
洞**看不到自然光线,只在四周石壁上燃有熊熊的火坛,洞穴深处横卧一块玄色巨岩,周身粗糙多棱顶面却十分平滑,中央生出一个60公分宽一米多长的凹槽,而刘雯就半躺在凹槽中,脖颈以下躯干淹没在水中,只剩下头部和屈起的双膝。扎巴奴从洞口进入,走到巨岩旁边,水中立刻伸出十几颗鸡蛋大的蛇头,那些蛇均呈深蓝色带红色肉瘤,吐着长长的信子。扎巴奴从袖口掏出一只金色小鼠,握在手心看了片刻,然后捏碎其头颅,把脑汁和血液滴进水中,那些蛇头便又全部沉了下去。丢弃死去的金鼠,扎巴奴盯着刘雯,犹豫半晌才捏开刘雯的嘴,将一颗朱红色的丹粒放入,他的嘴唇不断翕动,似乎念着什么咒语。做完这一切,扎巴奴背着手走出洞穴,吩咐守卫在洞口的两个黑斗篷:“给我看好了,不许任何人进来,他要是醒过来,立刻报我。”黑斗篷躬身:“是,宗主。”
深夜,紧闭的牢门“吱吱嘎嘎”开启,一个鬼魅的身影映在了陡峭的台阶上,倚在木桌边打盹的两个黑斗篷在冷风中惊觉,仓促拔出马刀,未及发出疑问,喉咙就被那黑影“咔吧”捏碎,脖子一歪交叉着躺倒在地。黑影手提马刀走向地牢深处,火坛里橘黄色的光拖长他阴冷晦暗的影子。地牢借迂回的山洞建造而成,顶板和地面都是青石,每间牢房由石墙隔开,栅门用结实的松木做成,地牢空间很大,但全是空的,看不出从来没关过人,还是临时把人转移到了别处。整个过道里黑漆漆的,唯独最里那间装着一只火坛。
子君倚在草垫上,正仰望那乌青色的顶板,一双宝石般的眼睛闪亮有神,分明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她。亚楠打坐在牢房门口,跟往常一样气息平和不躁不乱,随时将数米之外的动静捕捉入耳。张昕背靠栅门耷着脑袋,只恨自己一不会降龙十八掌,二不会乾坤大挪移,在被囚者中间,他是唯一一个四肢健全具有较强战斗力的男人,却生生打不开牢门。方一鸣侧躺在地面,严重发炎浮肿的伤腿令他根本不能安心入梦,一想到要变成个瘸子,就忍不住痛苦地抽噎。唐克和小五各自占据一个角落,一个缩着膀子,一个托着下巴,已正发出轻微的鼾声。钟教授则窝在火坛底下,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在即将收尾的时候陡然换做一声叹息。
“亚楠快看!”子君忽然指着顶板叫道,“我找到地狱之门了!”所有人都抬头瞧着子君,亚楠匆匆爬过去,就那片石块制造的划痕做出判定:“是爸爸留下的。”子君点点头。张昕左看右看看不出有什么名堂:“写的什么啊,看不明白。”子君解释:“不是文字,是一张图。”“图?”张昕揉了揉眼睛,仔细分辨,“哦,我看出来了,是传国玉玺!”钟教授老眼昏花看不清楚,急得他扒住张昕的胳膊往上瞅:“不会就一枚玉玺吧,还有什么?”张昕边看边说:“还有一口棺材,棺材周围有五个圈圈。”钟教授:“还有什么?”张昕:“好像有很多----很多蛇。”“蛇?”钟教授诧异了一会儿,“还有吗?”张昕支吾片刻:“----没有了。”钟教授泄气:“这跟地狱之门有什么关系?”子君:“有关系,教授可还记得精绝王陵?”
钟教授不解其意:“当然记得,怎么了?”子君答:“精绝王陵的布局有个典型特征,当时不曾注意,看了这张图才豁然开朗。它整体上是个长条,在地宫中央停放一口玉棺,棺内有一枚传国玉玺,当然,那枚玉玺很可能是假的,画面上的五个圈圈是玉棺周围的五根柱子,分布是左三右二,各呈弧形,就像两只弯曲的手掌,呵护着棺内的主人。”
钟教授似乎略有所悟,但还是不够明晰:“有很多蛇是怎么回事?”“那些线条画得不是蛇,是龙山。”子君瞧了张昕一眼,对钟教授说,“龙山是条狭长的山脉,呈西南东北走向,西南高东北低,两侧分出五个枝杈,就像龙体生出的五只脚,具体分布也是左三右二,而我们就被关在靠近龙尾的最后一只脚下面。”
亚楠为子君的话做了补充:“我没进入王陵,但从画面上看,王陵布局刻意模仿龙山的走势,意在优势互补,想获得水之氤氲,土之淳厚,木之繁茂,火之热烈,金之刚韧,以五行相协永葆子孙兴旺国运亨通。可惜的是,其整体方位与龙山恰恰相反,实质上沦为万恶相集的诅咒之地。”
“诅咒之地?”子君怔住了,她看着顶板上的画面,同时仔细回想陵墓内的场景,亚楠说的没错,方位确实相反!古人相当重视风水,帝王陵墓的设计者通常都是大师级的人物,出现这种结果,究竟是建造者一时疏忽,还是刻意而为?钟教授也一头雾水,那座陵墓内的谜团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