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亚楠跳下树,抡拳砸上黑影脑袋,又用脚尖扫向其下巴,黑影一个侧翻趴在地上。张昕和小周的手枪同时鸣响,愤怒的火舌紧追黑影不断翻滚的躯体,一直燃进胡杨林深处,但见树皮崩裂、落叶纷飞,枪声停止,黑影也跟着消失了。
“子君,你怎么样?”张昕上前托起子君,冲着最后一丝天光查看其伤势。“走开!”亚楠将他推到一边,抱起子君往帐篷里疾走,踢开几个男人乱七八糟的行李,腾出位置准备把子君放在毡毯上,张昕早张开自己的睡袋垫在下面。
其他人也跟进来,小周打开两盏矿灯挂在帐篷顶端。子君的脖子向后仰着,颌下的伤痕清晰可见,伤口由宽到窄、先深后浅,皮肉向外翻起。在场者都感到十分害怕,他们从地洞那对母子身上目睹了这样的伤痕,张昕、小周和方一鸣更为担忧,方孝武、唐阿福、小孙以及阿珍那恐怖狰狞的样子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而现在,又要眼睁睁看着子君变成一具千年不腐的僵尸。
张昕面色苍白地攥着子君的手,仿佛一松劲她的灵魂就会飘然离去。小周眼睛红了,漫无焦点地朝帐篷外张望,钟教授一时没有主意,急得直能嚎啕痛哭:“老天爷呀,你干嘛跟这些无辜的孩子过不去呀!要说有错,也是我损了阴德是我该遭报应,你要是还有一点仁义和慈悲的话,就拿我的老命换回她吧!”
方一鸣起初紧张,此刻渐渐恢复冷静,因为他发现子君的伤口虽然跟父亲一样,都具有被尖勾状利器抓挠的痕迹,但样貌体征有着很大不同,前者五官突暴身形扭曲、皮肤呈青灰色,后者面目平静肤色基本正常。亚楠也注意到,子君伤口虽深但血液鲜红,不像阿珍那么黏稠,肢体柔软气色未改,怎这么快就昏迷不醒?
张昕感到自己的手心被轻轻勾了一下,同时子君紧闭的眼睛裂开一条缝,不到两秒钟又匆匆合上,随后,他又发觉子君的指尖在手心里绕了一个圈。尽管是个细微的动作,但张昕精准无误地领会到了,他给小周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帐篷。
方一鸣有些奇怪地目送他们出去,然后瞧着亚楠,后者没做任何解释,只让他把顶上的矿灯熄掉一盏。方一鸣也不多问,他个儿头高,脚下不用垫任何东西,抬手就把灯给熄了。唯独钟教授不明就里,还在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几分钟后,张昕回到帐篷,悄悄对子君说:“看过了,方圆五十米内没有人。”
子君睁开眼想坐起来,张昕按住她:“别动。”然后起身,从行李包取出绷带和治疗外伤的药物敷上。钟教授止了哭泣,但依然云里雾里,弄不懂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我没事。”子君冲他勉强笑了一下。钟教授意识到,他这个遍阅古今历览生死的专家今天在小辈面前出丑了。不过,他已经顾不得这点面子,只要子君没事他就大吉,毕竟他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少了子君这个东家,他的计划就无法名正言顺、冠冕堂皇地实施下去。
“哎呀,你可吓死我了!”钟教授这话既充满由衷的关切,同时也表达出对其故弄玄虚的抱怨。“嘘!”子君示意他声音小点。“难怪我爸爸说,骷髅岛是只动物,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子君仿佛深有所悟,“我现在越来越怀疑,这案子一开始就是个阴谋。从爸爸的失踪到方孝武和唐阿福的出现,再到肖队长、小孙、康瑞莹的死亡,再到水下陵墓,再到骷髅岛,每个步骤都是被提前安排好的。我们的对手太狡猾了,他们早已把机关算计并设计好圈套,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其掌握之中。”
亚楠支持这个观点:“没错,我们身边的确陷阱遍布、机关重重,所发生的一切事故并非都是偶然,所以,我们今后必须加倍小心。”钟教授错愕不已,方一鸣也觉得匪夷所思,张昕早有所感,只是缺乏依据没往深处想,听她们这么一说茅塞顿开:“怪不得总感到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原来早已陷入十面埋伏。可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就为了一块传国玉玺?”
子君凝眉沉思:“应该不是。”亚楠随心而答:“敌人的目的虽然拿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这边有内奸。”“内奸?”这两个字让钟教授感到非常不自在,子君、亚楠、张昕和方一鸣都是事件受害者,小周跟他们是一路的,只有自己一个是外人,因此口气里带着不爽:“你不会怀疑我吧?”
“钟教授多心了。”子君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旁生枝节,“我们之所以被牵着鼻子走,是因为对手蓄谋已久且隐藏太深。在他们的天罗地网里,我们必须精诚团结、齐心协力,否则,不用敌人动手,我们就会先把自己消灭掉。现在毫无退路,哪怕前方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必须得闯下去,然后伺机掌握主动,采用剥茧抽丝的方式一点点把谜底解开。”
子君看钟教授沉浸在“内奸”两个字中仍没回过味儿来,只好转移话题,她问张昕:“你刚才那么着急,是不是真以为我死了?”张昕认真地说:“你要真是死了,我就出家做和尚去。”“红楼梦看多了?台词儿背得挺熟。”子君嘴里笑着,心中颇为感动,她知道对方所言完全发自肺腑。子君的笑逐渐收起来,忽然叹了口气:“如果能弄明白这一系列诡异的死因,我就是死也值了。”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张昕瞧着子君的下颌,“包括阿珍在内的所有死者,身上都无一例外带有这样的抓痕。很明显,就是刚才那个黑衣怪人所为,导致‘千年不腐’的原因并非什么诅咒,而是中毒,至于哪种毒我说不清楚,但肯定非常奇特。”
张昕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而亚楠依然表达了质疑:“那些人多被无缘无故杀死,比如阿珍,而姐姐与他正面搏斗,可以说是力决生死,可他却偏偏手下留情。还有,那怪物也是黑暗军团的人,跟死在河边的几个黑斗篷一样,身上带有月牙标记,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人?”
子君摇头:“正是因为这些,我才想不明白。”方一鸣忽然插口:“会不会是药性慢,还没来得及发作吧?”张昕恼了:“小屁孩,瞎说什么?!”方一鸣回望亚楠,目光不经意落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后者没好气地用手掩住:“看够了没有?”方一鸣脸如红布,以为亚楠是一语双关,暗地批评他曾偷看过阿珍。
小周忽然闯进来,急急对子君和张昕说:“廖辉来电话了!”“果然不出所料,廖辉以为我死了,马上就有所动作。”子君望着小周,“他跟你怎么说?”小周沉默不语,子君又问了一遍,他才红着眼睛答:“我带来的几个弟兄全死了,他让我们去收尸。”
亚楠闭上眼睛,如此结局被她不幸言中。张昕火上眉梢:“廖辉他妈的,连自己昔日的弟兄都能下手!”“又不是头一次下手。”子君保持着冷静:“他现在哪里?”“葫芦口。”小周的声音带着哽咽,“他还说,您爸爸在他手里,让我们带上玉玺前去交换。”子君喘息着挺直身子,亚楠仍旧闭着眼睛:“他没提到刘雯?”
小周摇头:“没有。”亚楠缓缓睁开眼:“刘雯逃跑了。另外,爸爸肯定不在他手里。”“不管爸爸在不在他手里,我都必须要去。”子君想了想,对张昕说,“形势非常险恶,我不能让你们继续卷进这场阴谋当中。明早你开车把教授、小方还有小周送回弗宁。”钟教授首先表态:“子君,我已经答应帮忙找你爸爸,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再说,他们杀死了阿珍,不报此仇,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方一鸣接着说:“我也不走,我爸妈就是他们害死的。”张昕目光坚定:“首先,是局长安排我来保护你的,这是上司的命令,其次,破获当前这个案子是我的分内职责,就是你不去,我也要找他们算账,最后,我不允许我喜欢的女人再遭遇任何危险,除非我死了。”
小周嘿嘿一笑:“你们个个儿都能把生死置之度外,我就是个怂蛋?”“既然这样,大家今晚就休息不成了。”子君发布出发指令,“我们连夜赶路,直奔葫芦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