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握洛阳铲的手满是汗水:“以前只是听说,今儿算是见到鬼了。”张昕亦惊魂未定:“靠,简直难以置信。”
“没什么奇怪的。”子君把铁锹插进脚下的土里,走到方一鸣跟前,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使他的三魂六魄齐齐归位,“这村子下面很可能有铁矿石,在特定温度、湿度、风场和可视环境下,声音和影象能够被录制下来,遇到合适的条件就会被重新播放,再现当时的情景,看过百科探秘吧?讲幽灵谷那期有过这方面的介绍。”
亚楠摘下背包把手电塞进去:“那都是些三流学者对不明现象牵强附会的解释,那种说法连他们自己都未必接受。”
子君不跟她争执,下了一个短坡,朝庙门前那位白发稀疏的老头儿走去,张昕小跑着跟上,其余人待在原地。
老头儿挎着一只竹篮,里面放有供品和香火,慢悠悠从裤腰上取出钥匙打开庙门。“老人家,您是哪个村子的?”子君跟着他跨进小庙的门槛。老头儿视之不见,只管把供品在塑像前摆好,燃上香火插进香炉,然后伏地叩首,嘴里默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词句。子君等他做完这一切站起身,才再次问道:“老人家,您今年高寿啊?”
老头儿回头看了一眼子君,淡淡地答道:“七十三,入土不远了。”“哪儿啊,您硬朗着呢。”子君帮老头儿提起放在地上的竹篮,“您是这个村子的吗?”老头儿接过竹篮,口气依然淡漠:“不是,这个村的人全死光啦。”转过身,老头儿正好撞上守在门口的张昕,看到那身深蓝色的警服,他警觉地着睁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张昕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子君上前掺住老头儿的胳膊:“老人家不用紧张,我们是市公安局的,路过这儿想了解些情况。”张昕主动让道,看着老头儿跨出门槛,下了台阶,坐在庙门前的一块石头上。子君在他身旁蹲下来:“您知道这个村子的来历吗?”
“当然。”老头儿遥望着清门村的轮廓,稀疏的银发随风颤栗,就像田间未熟先枯的稻草:“这个村叫青门,最多时有六百来号人,可惜在建武二十二年一夜之间全被杀光了。”
子君问:“为什么?”老头儿苦笑一声:“听说村中有人窝藏了宫里的宝贝,被皇帝知道了,朝廷派人来搜,结果没搜着,就把全村的人都杀了。”子君举目望去:“五六百号人被杀,为什么不见一具尸骨,也没有一座坟冢?”老头儿的神色凄艾起来:“村前村后这两座庙看到了吧?人都埋在庙底下呢!男女老少、猪猫鸡狗,凡是死了的全埋在一起,惨哪。”
张昕不由朝庙里看去,迎面两位神君正怒目而视。子君思考了片刻,接着问道:“您听说过木士这个人吗?”老头儿的身子明显震了一下:“你怎么知道这个人?”子君微微一笑:“我不仅知道这个人,而且还知道他不姓木,而是姓杜,是西汉平帝时的卫将军,因拥立刘信反对王莽被朝廷所镇压,兵败之后归隐到清门村,化名木士。”
老头儿嘴唇发抖:“你----”子君更进一步说:“另外我还知道,清门村的人并没有全部被杀死,至少有一个人现在还活着。”老头儿站了起来:“是谁?”“就是老人家您。”子君也跟着站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姓刘,您的先祖在屠杀中幸存下来,虽然背井离乡但一刻也不敢忘记家乡这场血腥的灾难,于是,你们的后代出资建了这两座庙宇,算是为亡者安魂也算是对亲人的祭奠。”
老头儿错愕地退了半步,一屁股坐回石头上,最后惊惶地点了下头,半分钟的沉默之后,他抬起头望着子君:“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理得清这千年冤案吗?”子君不答反问:“木士住在哪里?”老头儿叹了口气,指着村边最高的石楼:“看到那匹石马了吧,就在那儿。”
亚楠不知道子君和张昕在跟一个老头商谈什么,于是挎着背包走过去,方一鸣喊了声“等等我”,小周也快步跟上。
老头儿看到小周手中的洛阳铲,脸色立刻变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们,凡是走进这个村子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丢下这句话,老头儿气冲冲锁了庙门,挎起竹篮要走,张昕忙上前拦住他的胳膊,把证件掏出来:“哎哎,我们可真是警察啊,您看清楚----”
老头儿拨开张昕,匆匆绕到一条小路上,口中兀自嘟哝着离去。
子君则向村边那座石楼望去,只见一匹青色战马正奔腾而起,伸长脖颈冲东南方引天嘶鸣。
五个人分成两组,子君和张昕找到了木士生前所居住的宅院,亚楠、小周和方一鸣则直接去了大善人的墓地。
看来,木士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武将。他的宅院占地不大却甚为高峻,外观就像一座秦汉时期建在边关的烽火台,其内部格局一看就不是为了生活舒适而是应急防御,高耸的天台也并非为了观赏风景而是便于过滤敌情。奇怪的是,作为朝廷诛杀的首要目标,木士家里格局完整,所有器具全是自然损坏,没有明显的歪斜和侧翻,也没有斧劈刀砍的痕迹。
那匹高大的石马就站在天台中央,虽经千年风化却依然雄壮威武。“这是一匹极好的战马。”子君摸了一下高高跃起的马蹄。张昕装好随边带的那把短柄手电,哧溜溜爬到马背上。
“嘿,快下来!”小周从远处朝他喊。张昕知道他的意思,据说这匹石马有邪气,凡是骑上去的没有一个能活着,有几个前来探险的小青年不信邪,非要骑上来拍照,结果拍回的照片上隐隐约约有个将军的身影,手提大刀目露凶光,没多久几个小青年被莫名砍了头。张昕可不吃这一套,他揪着马耳朵站起来扬着一只手冲小周打招呼,子君忽然看到马的眼睛眨了一下!
随着“咕噜噜”的响声,石马的腹部裂开一个四方形的洞,其大小刚好能钻进去一个人,而石马的两条后腿和马尾并在一起,恰巧可以支撑这个宽度。“快下来。”子君朝洞里看了看,冲张昕喊道。张昕跳到地面上,顺着子君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洞穴中有往下延伸的阶梯。
“是条暗道,我进去瞧瞧!”掏出手电筒,张昕小心钻了进去,十几秒钟后,洞里传来他的叫声,“子君,快来看!”子君抓住扬起的那只马腿把身子放入,然后顺着石阶往下走。石马的眼睛又眨动了一下,腹部的孔洞悄悄合上。
同一时刻,小周和方一鸣也打开了墓穴的入口。小周先冲石楼那边喊了两声,没听到子君和张昕的回应,以为他们正往这边赶过来,然后拧开烧酒往墓**泼洒。几分钟后,子君和张昕还没到,亚楠从背包里掏出手电准备进入,却被方一鸣拦住。后者从她手里拿过手电,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跨进墓门,他刚刚摆脱惊恐,迫切需要一种行为来证实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非连女人都不如的胆小鬼。
小周半带讥诮半带佩服地看着方一鸣走进去,边用手电扫视边往前走,大概走了七八步忽然停住,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真的出状况了:方一鸣感到脖子里麻麻凉凉的好像有异物,伸手抓过在灯光下一看,竟是一只小拇指粗细五六寸长的蜈蚣,浑身血红血红顶着一颗黑色的脑袋,那东西示威般地冲他龇开了巨大的腭牙!还好,方一鸣忍住没喊出来,只狠狠地把那东西摔在地上,正要抬脚去踩,忽然听到头顶传来沙沙的响动,手电跟随他的目光一起看上去,天哪,方一鸣张大了惊恐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