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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毛遂自荐

朱载坤其实一直在思考,从那个沈大人出现,他就在搜肠刮肚地翻着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回想这个年代是否有哪位锦衣卫与这人品性相符,直到那两记干脆的耳光声响起,他才脑际一闪——敢这么干的,除了大名鼎鼎的锦衣卫经历沈鍊之外,还能有谁呢?那可是个连严嵩都不怕的主儿,当然更不会把一个兵部尚书的儿子放在眼里了。

怪不得连那从五品的判官对他都客客气气。这沈鍊虽然品秩低,却是锦衣卫指挥使陆柄跟前的红人,目前干着相当于陆柄秘书的工作,整日绕在陆柄身边打转,就凭这一条,整个锦衣卫上下谁敢不敬他三分呐?

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后,朱载坤也懒得再看张廷坚的热闹了,将折扇别在腰后,他迎上打完人走回来的沈錬,低声道:“沈大人,这姓张的是我打的,因为他欺压我身边那位民女,着实该打。另外,关于方才判官所审案件,晚生有些疑点需要禀报指挥使陆大人,烦请大人通报一声。”

“你是谁?陆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么?”沈錬眼睛又瞪了起来,嗓门也还是那么不会遮掩。

朱载坤声音放得更低了,只容沈錬一人听到:“本宫乃是本朝太子朱载坤!”

“什么?你是……唔……”沈錬怪叫一声,刚要嚷出来,被朱载坤一把将嘴捂住,直到他脸涨得通红,不住以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了,朱载坤才放开手。

“你真的是太……”沈錬盯着朱载坤看了半响,仍然没有完全相信眼前这个小毛孩子就是当朝太子爷,再次小心地问道。

朱载坤向身后的冯保施了个眼色,冯保走过来,掏出腰间牙牌向沈錬晃了晃,沈錬这才点点头,转身令那判官带着堂上众人原地等候,接着低声对朱载坤道:“请随我来。”

朱载坤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几个跟班,怯怯望着自己的李碧莲,也低声道:“冯保德才,你们照应着李姑娘在此等候,德祥,随我来。”

跟在沈錬的身后,朱载坤心中莫名地泛起一阵悸动。早已在无数史书中见识过那位一身兼三公三孤,留下传说无数,堪称锦衣卫之神的大人物,如今,终于可以亲眼看到了。放到从前,自己不过一个秘书,哪有可能亲眼目睹中央领导的风采;而现在,这名留史册的大人物一会儿却要拜倒自己脚下,那种感觉,该是何等的骄傲!

按说穿越回来已经差不多一个月,朱载坤借着身份之便,还是见了不少大人物的。头一阵子,礼部的一把手严嵩和二把手张璧都给他讲过学,问题是那时他满脑子都是如何摆脱自身的困境,哪有什么心思欣赏这些人?

现在他的心态就不一样了,安抚了嘉靖和后宫掌权者之后,他终于可以稍稍宽些心,放松地出来感受一次大明百姓生活了,情绪自然也就微微有些失控,更何况,在他的计划当中,自己诸多发展大计,或许都要与陆柄这个嘉靖第一耳目产生瓜葛,能否与他理顺关系,将是成功与否的关键一环。

沈錬带着朱载坤一行走进审案大堂后面那间更大的房子,一进门便是一座大厅。厅上一面亮闪闪的白照壁,上绘猛虎下山图,一只斑斓猛虎蹲踞一方怪石之上,前腿绷,后腿登,作势欲扑,栩栩如生。将朱载坤奉到上座,又嘱人上茶后,沈錬才急匆匆走向后堂。

没一会儿,一阵急促的步声由远到近,门帘一挑,走进两个人来。跟在后面的自是去通报的沈錬。前面那位尽管走得很快,迈的仍然是优雅好看的方步,他头戴乌纱帽,身着一身大红团领公服,上绣无叶散花图样,腰扎金银花束带,肩宽腰窄,身形武健,国字脸,剑型眉,线条刚毅,表情沉稳,正是三品锦衣提督指挥使陆柄。

陆柄走到朱载坤身前,略作端详,撩起官袍前襟,纳头便拜:“臣陆柄叩见太子殿下。”

朱载坤起身走过去扶住陆柄双臂,连声道:“陆公免礼,免礼,本宫此行乃是私出,不必如此。”

陆柄就扶而起,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退开一步,俯首道:“谢太子殿下,君臣之礼礼不可废,未知殿下此来有何吩咐?”

“来,陆公,坐下说——”朱载坤微微一笑,拉着连声不敢的陆柄走到桌前客位,将他按在椅中,这才走回主位,抿了口茶道:“本宫今日启奏父皇微服出宫,原是要瞧瞧京城这花花世界的繁华气象,看看民间百态,却不想在街上撞到件案子,便随陆公的几个手下来到这镇抚司衙门听审,不过一听之下,却发现这其中大有问题……”

“殿下,未知是臣的下属出了问题,还是案子本身……”陆柄小心翼翼问道。

“都有。”朱载坤再喝口茶,神情紧了紧,才缓缓将他在街上如何被李碧莲所撞,又如何来到镇抚司衙门听审,以及审案过后张廷坚的言行诸事说出。

陆柄沉吟半响,道:“那张廷坚臣也有所耳闻,乃是京城里名气不小的一个花花公子,听说很得张老尚书宠爱,才养成这么个纨绔性子。不过按理说,此案与他关系不大,他不过是个证人而已,殿下所谓疑点又在何处呢?”

朱载坤不答,却微笑着看向陆柄,心里感叹:那些能位极人臣的家伙,果然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这个陆柄,从嘉靖八年会试中第授副千户起,已经在锦衣卫这个衙门里足足干了十三年,他就不信陆柄真的听不出来疑点。

陆柄当然不会说,他很得圣宠,生性嫉恶如仇,这都不假,不然也不会专收拾为富不仁的大户,从不刁难穷人了。但他为官三十年不倒,却不是因为这个。尽管手中权势极大,他却一点都不莽撞,做事异常小心谨慎。面对敌人,除非证据确凿,把握十足,他绝不轻易出手;面对皇家,他更是深明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太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心里究竟有何想法,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怎么可能轻易开口呢?

站在旁边的沈錬却沉不住气了,拱手道:“臣也以为,此案疑点甚多,必有问题。”

“哦?本宫愿听沈大人高见。”朱载坤讶道。

沈錬连忙施礼:“太子殿下谬赞,臣愧不敢当。关于此案,第一个疑点是原告贾仁。他自己父亲病故,首先应万分悲痛,然后尽心处理后事,怎么会有闲暇和心思去撕掉药方,扔掉草药?就算贾仁迁怒李言问,要与之对簿公堂,那么在他决定告状时就应该知道,那药方和草药俱为状告李言问的重要证物,为何他不收集起来,反而任由此两物被毁?”

“其次是张廷坚,他一个花花公子,整日寻花问柳,醉生梦死,按说他与这二人见面的可能性小得惊人,怎么会那么巧出现在贾父死的现场?而且还热心肠地来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老百姓作证人。这根本不符合他的脾气秉性。在堂上逼迫李言问之女时,他又说自己手中有些东西,这岂非与贾仁的说法矛盾?”

“此外,根据方才堂上表现,可知张廷坚和阴祖德应该早就相识,而阴祖德也李家药堂那条街上开药堂,张廷坚又垂涎李言问之女美色久矣,可以推断,那李言问若被关进大牢,则阴祖德便少一生意对手,张廷坚也可以将无人做主的李家之女强娶回家——此乃疑点之三。”

“最后,便是臣那位同僚,断案如此草率,明显偏袒贾仁一方,有失公允,其中必有内情。臣愿重审此案,请太子殿下及提督大人恩准。”

陆柄看着沈錬这个让他又喜欢又生气的家伙,眼中终于露出些许的无奈,低声对朱载坤道:“纯甫此人素来正直,最见不得不平之事,容不下妄为之人,又一向冲动,请太子殿下见谅……”

“诶——陆公此言差矣。沈卿家为人正直的确不假,其不畏权贵之处我也已经见识过,然本宫看来他心思缜密,能谋善断,虽然有些冲动,却不失为一个能臣干吏,而且他对本案的看法也与本宫不谋而合。既然沈卿家毛遂自荐,本宫自然要大力支持。陆公,你的意思呢?”

陆柄看看一脸亲切的朱载坤,再看看俯首一旁,却掩饰不住激动情绪的沈錬,微微叹了口气:“臣谨遵殿下旨意。”

回过头,陆柄又道:“沈錬,用心查案,可不要让太子殿下失望。”

沈錬凝声道:“卑职心中有数。谢太子殿下,谢提督大人——”说完便匆匆离去,想是去安排调查取证等等事宜了。

抱歉,今明两天要出远门,今天只能一更了,明天如果能回来,也得晚上11点左右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