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娃过去,从“花脸豹子”的嘴里卸下兔子,从腰上抽出一截细麻绳子,伸出指头,熟练地打个活节,往兔子的后腿上一套,兔子就被挂在了腰上。
这时另外一只追上兔子的狗却没“花脸豹”这么训练有素,直接同其他两只狗撕扯了那只兔子,惹得主人一脚就踹了上去,才丢下兔子,呜呜地叫着,缩到了一边。
羊娃把兔子挂好,轻轻地拍拍花脸豹的头,从口袋不知掏出一块什么东西,就塞在了花脸豹的嘴里,“花脸豹子”就摇摇尾巴。
三只兔子都被主人收了起来,大家都都打着小哨儿,呼叫着自家的狗。然后又开始往前走,花脸豹和几只训练得比较好的狗就被放开了,在地间田陇上小步跑着,大家又开始往前围去。
随着圈子渐小,人狗的密度渐渐就大起来,兔子也就多了起来,不时地就有被发现踪迹的兔子从草壕里跳出来,就引得那一处地方人叫犬吠,乱成一团。
但都是近处的人放狗,远处的人照样拉了自己的狗,不让狗往上扑,有时狗跑了去抓人家那边的兔子,结果自己这边发现了兔子,却没狗了。虽然不放狗,但却扯了嗓子,噢号号地给伙计们助威。
不过贺家洼沟里显然不光是兔子,还有一些其他的动物,斑鸠虽然飞得不高,但也不是狗子们能抓住的。不时地有狗子就追了出窝的田鼠去,惹得主人就骂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样一路围场,最后大家就围到了贺家洼沟中间一个几千平米的大坑边上,这坑里全是荒地,全是枯黄的嵩草,没有种过庄稼的痕迹。
这也基本就到了今天撵兔的最高潮的部分,一千多号人基本就把这块荒地围严实了,沟里的兔子,除了没出窝的,就基本被赶到了这里。一声口哨接一声口哨就响了起来,狗儿们就被口哨声逗起了性子,汪汪地叫着,显得兴奋异常。
随着口哨声越来越急,就有人放开了手里的狗,几条狗子就扑进了那块盐碱荒地去,然后就见一个个灰影子被惊起,人们就纷纷放开手里的狗,三四百条各种各样的狗子就扑进了这块荒地里,这时,就一家伙草飞土扬,如水开锅一般。
人们都站在边上,看着狗子们在里面东奔西突,不时地有那种高高扬着头的笨狗,在伸跟叼兔子时,收不住惯性,就一个跟头窝倒的。
不时地有人喊:“撵上了……撵上了……”
也有人大叫着自己的狗子的名字,大人小孩就兴奋成一团,口哨声,叫声在沟里带来阵阵回音,不时地有人就冲进去,基本那就是自家的狗子抓住兔子了,急着去狗嘴里卸兔子,因为狗子太多了,稍微晚点儿,说不定那只兔子就被其他狗撕了。
朵朵靠着庄妍,看得双手紧紧地捏了拳头,庄妍脸涨得通红,一只手在胸前忍不住地抖动着,至于庄菲和张媚,早都找不到人影了。
向山在边上,看着两个女孩子,毕竟狗子太多,也怕出什么意外。
康顺风早就被人群淹没了,他是负责照顾张媚和庄菲的。陈庆洲和魏如劲也找不见人了。羊娃的花脸豹确实不错,又逮了两只兔子过来,而且都是皮毛完好。
终于慢慢地风平浪静了,一只只兔子都被挂在了撵兔人的腰上,其实并没多少兔子,大概一共有二十几只吧。毕竟现在人口多,荒地少,兔子也没前多年多了。大部分人撵兔,都是图个乐子,并不是真的想吃那二两兔子肉。
狗子们都呼呼地喘着气,跟在主人旁边,不时地有人从口袋掏出馍馍来,掰开来喂狗。庄菲和张媚终于出现了,两人都是一般的土猴样,和那些农村孩子没啥两样了,却都兴奋的咯咯直笑,特别是庄菲,见了向山后,就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
张媚跑的时候还跌了一跤,把手让地上的草茎扎破了,康顺风就用纸蘸了水,帮她洗伤口,她就咭咭地笑着,眉飞色舞地给康顺风讲自己看到的一切。
贺家洼的兔子撵完了,在附近还有一个点,就是北窑头,那里还有一条大沟,许多意犹未尽的人,就集中起来,往北窑头去了。
陈庆洲和魏如劲这时候也回来了,一个劲地喊美!
不过他们已经决定下午要离开了,这时就掂记着回去,庄菲和张媚感觉还没玩够,但陈庆洲和魏如劲一路送她们过来,这时人家要走,总不好不送一下,就恋恋不舍地看着大队人马啸聚而去。
羊娃屁股上挂了三只兔子,他虽然是个好耍的性子,但却是个知深懂浅的,这时自然就不能再跟去了,就告别了自己那些相好的,随陈庆洲的车回崖上寨去。
花脸豹是昨天晚上他托人从家里牵上来的,这时也就带了回崖上寨,这下可投了庄菲和张媚的好了,两个人就在车上,逗了花脸豹玩儿。
回到崖上寨时,正赶上三点多吃下午饭,匆匆地用了饭,陈庆洲和魏如劲就告别了向山他们,他们打算晚上到西安歇一晚上,明天就回开封了。从蒲州到西安,现在路好了,赶个天黑基本就到了。
陈庆洲他们一走,羊娃就从灶房拿了刀出来,熟练得将两只兔子剥了皮,皮就钉在了灶房的一面墙上,肉直接扔在了案上,准备等晚上炖了。还有一只兔子,就送给了今天早上招呼大家的那户人家去。
张媚和庄菲就缠上了羊娃的花脸豹,两个人从厨房里就偷了一个馍馍,掰成小块儿喂花脸豹,将一小块一小块的馍馍扔在半空,看花脸豹怎么灵活地接住。庄妍和朵朵就在窑门口晒着太阳,看她俩逗狗玩儿。
向山和康顺风就在窑里,陪了胡斜子说话。
“姥爷,你说的固丹田,俭气血,怎样才算固住了丹田,俭住了气血?”康顺风问道,这么多年,他在行拳中一直注意气沉丹田,但对于丹田之道却还不是那么明白,过去一心练拳,对此懵懵懂懂也不甚在意,但这次出外后,见的拳家一多,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就不由地起了心,想弄个明白。
胡斜子没有做声,将手中的烟丝压在水烟嘴里,摁实了,然后将手中的纸媒扑一声吹燃了,对在水烟嘴上,咕嘟嘟地吸了两口,然后轻轻地晃动纸媒,熄了明火,这才吐出一口烟气儿,看了他道:“你现在固俭丹田还有点早,年轻人,气血旺,身强力壮,丹田自然就壮了!练筋骨之力,只要做到气沉丹田,不使浮火虚升,就可以了,先练筋骨之力,等筋骨之力达到颠峰,才开始固俭丹田。所以对你来说,现在筋骨之力正在长,所以要壮养丹田,弹腹抖肚,吞顶捶击,吸必尽,呼必竭,这些都是壮丹田的法子!”
康顺风忍不住就道:“那那些内家拳,形意、太极、八卦不是一开始就在俭养丹田吗?”
胡斜子就笑了,道:“胡说呢!内家拳年轻人一开始学拳,也是壮养丹田,谁先俭养丹田呢?心意拳、形意拳、太极拳、八卦掌那个不是一开始练就先壮丹田,架子拉低,筋骨拧棱,气沉丹田,行拳走势中丹田处随了拳意弹顶拧抖,又合了逆腹式呼吸,这些全是气壮丹田之法,形意拳明劲打三年,八卦掌行步走三年,太极拳一个炮捶打三年……至于现在你说得那些人说的丹田的练法,放我们那时候惹人笑呢,都是人怕下苦了,偷懒呢……坐在那里,想一想肚子丹田就有东西了,你以为那是女人怀娃娃呢,快活一下就有了……”
一句话说得旁边的向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功夫是吃苦的,打人要伤身哩!丹田之道,于武功来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东西,就像打铁练钢淬火呢,有了千锤百炼的好钢,看准火候,水里一蘸,成了!一把好刀出炉了,你拿块生铁去淬火,能让水激炸了,也出不来一把好刀……丹田俭气血,让人筋骨不容易衰退,丹田炸气血,让人能在一瞬间发出别人发不出来的爆发劲,这就是他的作用,但筋骨无力的人,丹田养得再好,也是白搭……李存义先生你知道吧?李先生丹田之道难道不成吗?一辈子打人无数啊,但到七十岁时,同人比武就失了手了,为什么?筋骨之力衰退了……人老不言筋骨之能,拳怕少壮,这都是前辈人得出来的经验,任你丹田如炉,没有气血精力做柴也不成啊……”胡斜子眯了眼睛,一边又开始装水烟丝,却是笑道:“咳,这无意之中说真意呢,丹田如炉,就是这个意思!丹田说白了,就是个好炉子,好炉子省柴还能发大火,但有一点,没柴不行,没有谁家空炉子住那一搁,就能做熟饭的……”
康顺风挠了挠头,道:“姥爷,你这一说我有点明白,但是不是这个道理我看也不准……姥爷你说,李老能前辈为什么练外家多年,最后练了戴家的心意拳后才拳道大成?还有我记得你讲过一个前辈,得了丹田法后,就感觉脱胎换骨两重天地,感慨前半辈子拳白打了。”
胡斜子先是吹燃了纸媒,美美地吸了一口水烟,缓缓地吐出来,才道:“你这和最后一个包子才饱人是一个道理,合着不吃前面的东西,只吃一个包子就能吃饱吗?最后一个包子只所以能吃饱,就是因为前面已经吃了那么多东西了……他得了丹田法,感觉前半辈子拳白打了,那是他见识浅了,没有他前半辈子白打的那些拳做基础,他知道丹田是个屁……而且,我娃你说,那他都知道丹田法了,是不是他的弟子以后就直接练丹田了,不用白废那半辈子劲了,那是不是应该比他厉害多了,但他的弟子有能超过他的吗?我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没有的,因为他从此就过份地强调丹田之法,然后教出一堆没柴的空炉子……”
向山这时也就笑道:“脱胎换骨两重天,什么叫两重天?拳法练的时候可以说两重天,打的时候永完是拳差一线,阴阳两半,两人过手,就差那一丝半秒,就生死两途了……他养生可以这么说,打人的人从来不敢这么说,八十老娘绷倒孩儿的事多了去了,谁也不敢说自己交手必赢,打必胜!”
康顺风听了,就笑了,道:“那姥爷,你说的壮养丹田的方法,刚才你一直说壮,没有说养,养丹田怎么养?”
胡斜子眼睛眯眯地道:“说到这个养,比壮就难说多了,你刘爷(指刘英武)当年给姥爷当年说过一句话,有点文,姥爷今天说给你,这话只能听不能解释,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你记下就好了:调息绵绵,操固内守,意注玄关,功久则顷刻间水中火发,雪里花开,两肾如汤热,膀胱似火烧,则真气自足!就这一句话,你生生地刻到你脑子里,这个姥爷给你说一句话来解释,就是壮是气沉,养是意守,只能说这么多了,再多就把你领到岔沟里去了……”
康顺风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向山这时就道:“顺风,趁着胡衙给你说的这些话,哥也给你说一句,拳要多练,不要多想,想多了容易出偏,因为人是个偷懒耍滑的天性,人人如此,只是自控力强弱的问题,许多事情,不明白,想明白,还有一份好奇心推着你去练,去体悟……如果你明白了,自然就会想办法看能不能省下这一步,省下那一步,反正感觉都差不多,这差不多,差不多,最后就差远了……拳法之道,两个字最是深刻:体悟!身体来悟,体会着悟,别人讲得再明白,你听得再明白,其实还是不明白……”
胡斜子点点头,道:“你哥这说得是实打实的话,拳练身自明,你就好好练吧,别想得太多……记得你小时候给姥爷讲那个卖油翁的故事,无他,惟手熟尔!这句话,姥爷记到了现在,卖个油,卖多了,都卖出功夫来了,就那一手卖油的功夫,少了眼神,少了精神,少了准性,那一样能成……功夫也就是这句话,无他,惟手熟尔!熟则顺,顺则通,通必精,精必巧,巧能大工……”
康顺风就点了头,不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日子就很简单了,胡斜子则每天就坐在窑前面,指点向山和康顺风练功夫。康顺风从早到晚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是在练功,最近几天,他同向山整天跑拳,让向山喂他,就是想将丹田的打法合上去。
所有来力均须引向丹田重心,以丹田承之,为球化之,说起来很容易,做到却很不容易,不过几天练习下来,康顺风还是感觉到了效果,过去向山如果用劲的话,他虽然也在化,但总会被向山摧一身形,但现在,每次化向山的劲儿,基本都能做到身形不动,举重惹轻,毕竟以整个身体来接向山的劲再引化之,要比局部来接稳当得多。
这样将丹田承接合到拳里,康顺风明显感觉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身法,他感觉自己真正地明白了承而化之的含义。承,首先你要能承住,如果承不住,那就是化了别人,自己也三摆四摇的,又怎么能形成战斗力。
现在每次承了向山的劲儿,手臂棚住,自然就消了向山一部分劲,然后身体一转,向山身体自然就送到了跟前,打起来也顺手。
有时胡斜子的两个孙子也在边上练一点,不过他俩都当是活动身体的,没有把这当营生的,胡斜子也不强求他们练这个。
朵朵继续养伤,每天吃胡斜子给他配的药,那个药吃了,人就爱犯困,所以每天基本也不大出门,就是在家里睡睡,要不就在院子里看看书。胡斜子的药看来还是比较管用,才几天时间,朵朵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几乎看不出那一种伤后的虚弱来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庄菲、庄妍和张媚用农村话来说,就是疯美了,每天都让胡斜子的重孙几个带了沟里乱跑,溜狗撵兔,下套抓鸟,挖田鼠窝。要不就坐了胡斜子家的驴车,到邻村亲戚家里串门玩,几天时间,风吹日照,皮肤都粗糙了。每天晚上回来,照完镜子就说,明天再不能出去玩了,再不能出去玩了,但早上起来,九十点钟饭一吃,几个小子一叫姨,就忍不住又跟出去了。
庄菲每天回来,都是兴奋地坐在向山边上,叽叽呱呱地说自己今天都干了什么。向山就笑眯眯地听,还不时地给她说一些当地发生过的,她不知道的趣事儿。庄菲就咯咯地笑个不停。每当这个时候,庄妍和张媚就陪了朵朵,将有趣的事也捡一些,讲给她听,朵朵的脸上就露出羡慕来,她的伤胡斜子不让她多动,春发冬藏,冬天人本来就应该多睡多养,何况她还有伤。
这边说着话,庄妍和张媚就一边给彼此的脸上涂着润护皮肤的油。
再好玩的地方也有烦的时候,何况像康家塬、崖上寨这种初时看着新鲜,时间一长就感觉寂寞的地方,三个人聊着,就说到了回家的事儿。
(四月第五章,讨月票!这章回答了一些讨论区中的问题,因为小子感觉朋友们讨论的都确实好,感谢几位朋友热心发言,小子心里热乎了,丹田本来就是很有争议的东西,有争论不奇怪,不争才怪了呢……
朋友两个字,相交一片心!小子感谢每一位支持的朋友,支持小子,请订阅本书。)(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