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维尔稍微避了一避，还是没有躲开。
“你自己身上也有很多血。”露西娅轻声地说，冰凉轻柔的手指从他脖子侧划过，轻轻探入，从肩到背，那道皮肉翻卷的伤口瞬间暴露在了空气里。
露西娅的手指微微颤抖，一滴暖暖的液体滑落，滴到他的肩头，她蹲下身来：“伊维尔……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救我……明明打定主意决不让公爵知道你的存在……我竟然还是期盼你来……”
药草的芬芳又浓郁起来，被碰到的伤口却不怎么疼，伊维尔有些纳闷……她既然希望自己来，为什么又什么都不说地瞒着他？
“嘿……”十二翼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女人的想法都很奇怪，小子，你想破了脑袋也不一定能想清楚。”
“所以我才会叫那群魔族人带你去巴比伦……心想你会经过这片沙漠……我真带了私心。”露西娅轻轻地叹息：“我不想嫁给公爵，也不想再也……”
她未说出口，有的话他不在能说，在他面前，口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来。
只剩下长久的犹豫和迟疑……
忽然想到，那个时候他躲在后面，是不是都听见了？那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
伊维尔却不知道身后这个女人的复杂想法。
“既然如此就不要做傻事。”他淡淡地说：“就算当时本索尔的杀气是指向我的，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败给他？”
不快的源头就是这一点，虽然伊维尔知道自己的力量确实在本索尔之下。
但是露西娅的做法简直是彻底否认了他！
——这点严重伤害了伊维尔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
露西娅一直忽视了这一点，忽然被他提起来，呼吸微微一滞，眼里笼上了一层温和的笑意：“对不住了……若是……若是你不怪我，我以后……真的不会……”
她解释得有些语无伦次，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因为从下就在这儿长大，所以露西娅比任何人都知道本索尔的可怕，才会在危机关头下意识地要他不伤害伊维尔……然而……还是地一直矛盾地在等伊维尔来救她。
但是看到格蕾丝因为风旋被发现，身受重伤的一刻，她知道自己不能走……
“这个伤口是怎么回事？”
露西娅纤细的手指轻轻碰到伊维尔肩膀上结实的肌理，发现这条伤口旁边还有另一条小的疤痕，好像是被子弹打出来的……
“她干的好事。”伊维尔转过头看着沉睡中的格蕾丝，见她呼吸平缓，没有什么大碍，放了心：“她用枪打的。”
这个女人出海之前可是出了名的走火大王，失手打死西里尔，打伤他，从来瞄不准敌人。
但是只是两个月不见，见识过她对着海妖船长开枪的狠准，放火烧船这样干脆利落的手段，当初那个小丫头已经顺利地长大，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女船长。
露西娅上完药，手指停在一边，微微一笑：“你用铁星石吸的子弹？”
伊维尔点了点头：“怎么？”
她不禁莞尔：“我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用那种东西吸子弹，只图方便，铁星石处理伤口会留下疤痕……”伊维尔面色微微一僵：“我不在意这些。”
“知道你不在意。”露西娅微微一笑，心里泛起丝丝甜意，手里拿着药膏，在以前的疤痕上涂了一点。
伊维尔拉上衣服，闻到隧道里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露西娅。”他忽然唤了一声。
露西娅惊了一下，抬起头。
“为什么凤凰之心不能落到本索尔手里？”伊维尔脑海里浮出城堡窗户后面那些闪烁着的紫光还有在这些隧道里通过的人的内脏，瞳孔骤然收缩，回过头看着她。
露西娅回过神来，颊上的红晕渐渐散去，恢复了镇定，沉吟着，缓缓地说：“本索尔公爵是我的养父……”
伊维尔点点头，这点从刚才本索尔说的话里就能听出来。
露西娅停了一下，似乎在组织着语言，深吸了一口气，娓娓道来：“我父亲用生命换来了凤凰之心……而我带着它逃出了法老陵墓，刚好公爵经过，就收留了我……公爵他，是尘世圣殿专用的最高等级炼金师，一直在探究融合属性的极限……”从小跟在本索尔长大，露西娅对炼金术也有些了解，所以才会一语道破十二翼“兽”属性的由来。
但是本索尔是炼金师这一点令伊维尔微微感到吃惊——
他自己那把剑虽然不坏，但是就连艾尔菲斯的龙魂重剑的覆盖性都比不上。
露西娅停了一下，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更让人心惊。
“那把剑虽然覆盖属性不好，但是融合力很强，虽然没有达到能封印神兽的标准，但是可以施用六种元素，公爵也会六种魔法……所以不管你会什么，他都能找到克星。”露西娅洞悉了他的疑惑，解释了原因，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将手臂往袖子里藏了藏，轻声说：“小时候公爵看到过我和阎罗凤凰嬉戏，说我们的感情很特别……所以就想试一试，人和灵兽的灵魂能不能融合……所以用我当做试验，将我和阎罗凤凰的灵魂融为一体……”
伊维尔眉心突地一跳：“融为一体？”
“嗯……”露西娅点了点头：“凤凰受到的伤害我都能感受到，我受了伤它也是一样……但是这次试验失败了，公爵原本的目的是人可以用血肉之躯，借助灵兽的灵魂使用魔法，但是我和阎罗凤凰却没有办法彻底融为一体，所以公爵放弃了这个想法，改为突破光魂与暗魂的共存。”
怪不得本索尔会说露西娅只是一个美丽的躯壳，为了试验竟然夺取自己养女的灵魂？！伊维尔只觉得腹内一股怒火窜起……
本索尔的野心，竟然是想突破力量平衡的定律。
人会魔法，但是一定要借助工具，并且遵循元素规律，想要多学会魔法就只能依靠融合性好的兵器。
灵兽却不用，这也刚好维持了人界的平衡，不让任何一种生物力量大到打乱这种平衡，也是上帝在创世之初就留下来的定律。
另一个定律……则是对于那些一辈子追寻力量之人的最大制约！！
双魂法则。
不管是什么人，在修习魔法之初，就只能两者选其一，不管再怎么登峰造极，都有另一方互为克星。
本索尔现在竟然正在寻找光魂与暗魂共存的方法！
公然想要颠覆双魂法则。
这么一想，伊维尔忽然想到什么，背后微微一凉——
本索尔是尘世圣殿的魔法师……他的做法也多少能表明尘世圣殿的意思。
也就是说……
这个代表着人界最光明，强大的魔法教习组织，竟然在寻求得到黑暗力量的方法！！
“但是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公爵还是没有找到……”露西娅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我送纳比……就是你救下来的那个魔国小男孩回魔国去的时候，听说附近一带有死灵法师出没，其中有一个叫摩西……”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伊维尔愣了一下：“他？”
“你知道？”
“一个故人……”伊维尔淡淡带过：“他告诉你什么？”
要是说能知道教廷的内幕，摩西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他似乎曾经被教廷的人关起来。
“他告诉我……”露西娅顿了一下，轻声说：“他和我一样，也曾经被当做试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