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我用回忆杀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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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十、杀死他(1)

十、

自从小时候和唯一的朋友决裂之后陆丰再也没交过什么朋友,一是他实在不认为有什么人还值得他信任,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嘲笑,夫妻之间可以互相抛弃,父母和子女之间可以置之不理,还有什么关系比这个更亲密?没有了,那也就不需要什么朋友了;二是他知道只有自己,只有通过他自己的努力才能改变命运,改变他被继父玩弄于掌股之间的命运,改变和那些整天庸庸碌碌就混吃等死的社会下层人混迹在一起的命运,只有读书一条途径。幸好他并不笨,只要投入足够多的时间和经历,学习带给他的回报远高于那些所谓的亲情友情,于是他也没时间交朋友。

但他毕竟是人,还是出于青春期的男孩,他的苦恼,郁闷,痛苦还有短暂的换了,小小的成绩也都没人和他分享。他只能把他们都写下来,写到本子上,有时拿出来看看,也算是对过去的自己表示理解和同情。有时候记录的时候他会想,几天,几个月或者几年之后会有一个年长与自己的人看到这个,并对自己说一些支持鼓励的话,这也是种安慰。久而久之形成了习惯,虽然不是每天都记,但只要稍微有点特别的事他都会记录下来。有时候可能思路太混乱了,字迹潦草的让他事后都看不出自己写了什么。

应该会有记载的,应该会的。陆丰在心里默念,坐在出租车上,看着窗外又开始下的雨,既不敢相信在过去十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也不敢相信刚刚做坐在沙发上回想起关于薇薇的那段往事。那不是真的,那一定不是真的,这一切都是幻觉,是我太累了,产生幻觉,回去看看记事本,事实一定不是这样的,不是。

天还没亮,他跌跌撞撞地闯进家门,冲进自己房间,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

“你在干什么?”门口有人在问。

陆丰没回头看,他知道是母亲。这个时候他不想见到她,也不想和她说话,他只想找到那个记事本,上面一定有关于他和薇薇见面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记载,一定有。

见陆丰只顾着一个人乱翻,母亲也不再多说话,打着哈欠踱到卫生间。

他拉开所有的抽屉,里面除了几本书和资料之外什么都没有,旁边的小书架也只是插着基本专业书籍。陆丰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去拉放在床底下的箱子。

箱子上面全是回城,他拍了一下,烟尘四起,呛的他打了几个喷嚏。箱子是锁着的,要是放哪儿了?陆丰稍微想了一下,记不起来了。干脆用力拽下上面的小锁头,翻开箱盖,里面散乱的放着很多书和笔记本,他忙往外翻找。谁知道还没看到想要找的笔记本,手却触到一个躺在箱底的一个塑料口袋。是什么?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把它夹上来。

是个不透明的塑料袋,比手掌大点不多,包的很仔细,用手一捏,感觉里面应该是粉状物,没错,有一小股烟尘塑料袋上的一个小洞里喷出来,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他慢慢打开塑料袋,里面的东西展现在他面前。

是一团褐色的粉末,看上去很细腻,捻一点到指尖,很细化,闻起来也没什么异味。随着褐色粉末在他手中缓缓滑落,他的思绪回到了五年前。

那段他已经快要忘记的岁月。

“你他妈还干管老子的事儿,我揍不死你了。我告诉你,老子就能让你上不成这个学。”继父象疯狗一样踹他。陆丰蜷缩成一团靠在沙发角落里,护住头部,痛苦地忍受着他的踢打。

“老子就能让你这个学上不成,老子就能让你这个学上不成……”不停的在他脑子里回放。

秋天,再过两个月就到秋天了。他就能升入高中,远离这个家,安静的学习,顺利的考上理想的大学,找个远离这个城市的工作,让自己真正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但是这一切美好梦想的起点就是上高中,上这个寄宿制的重点高中。可是他,这个整天醉醺醺,除了喝酒就是打人的臭无赖就要毁了陆丰的后半生唯一的希望。陆丰知道他干正事不行,在给别人带来痛苦方面绝对是不择手段,只要他想,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儿。如果他真的去学校闹事,或许学校领导真的会对是否录取他产生动摇,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很有天赋,谁愿意找个定时炸弹来学校,三天两头的闹事。不能让他这么干,绝对不行。陆丰不能眼看着自己奋斗了多年得到的一线希望就这么毁在他手里。他已经毁了父亲,但陆丰不像他父亲那么懦弱,如果说以前被他侮辱是因为体力上无法抗衡的话,那这次,陆丰决定不再忍受了。不能再任他宰割了。可是想让他放弃去学校闹事怎么可能,陆丰不可能随时看着他,就算是看着他也没那个体力阻止他,怎么办,必须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思来想去,陆丰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办法。

皇天不负有行人,终于在五天之后,他看到了彻底解决的希望。

已经获得保送的他已经不需要再到教室和大家一起复习功课了。总待在图书室里也实在太枯燥,不到打铃的时候也不能出去。越是他选择了到小树林里看书,这样既可以按自己的时间规律作息,行动起来也方便,能坐在树杈上,听着周围的鸟叫蝉鸣,感受着耳边习习的轻风,他能忘掉身上的烦恼,尽情享受读书的乐趣。

这天,还是中午,他躺在床上,看着高三外语读本。远远的传过来一阵沙沙声。他抬起身看过去。是树林边上的玉米地那边传过来的,好像是有人过来。

这边是庄稼地的边缘,平时很少有人来。等了一会,从庄稼地里冒出一个人来。是个男人,从打扮上看是个农民,岁数不小了。看样子可能是在看庄稼的生长状况,走到这儿来休息一下。

他放下手里的农具,摘下草帽,靠着一棵树坐下来,悠闲的扇着凉风。陆丰有些好奇,他还从来没和农民打过交道。他从树上跳下来,大步走到休息的老农旁边。看见从树林里走出一个少年,老农也很惊讶。

“师傅,这是你家地啊。”陆丰强作热络的跟老农打招呼。

“哦,是啊。”

“今年收成不错?”

“还行吧,对付吃饭。”“你是谁家孩子啊,没见过。”

“我不是附近的,来这儿玩。”

“哦。”

“种地很辛苦吧。”

老农笑笑,“那可不,从春种到球手,没一点不操心的。”

“那你怎么不种点经济作物呢。”

“啥?”老农茫然地看着他。

“我是说蔬菜水果啥的。不是更好么。”

“哦,那个啊,老咯,伺候不动了。混一天是一天吧。这一天农药化肥的,就这么几晌地都累够呛,够自己吃饭就行了。哪是那么说种就种的。”

一个词跃进陆丰的耳朵里,像一个有着复杂构架的系统,只等着那个小小的撞针一动,就会通过一系列物理的化学的反应产生一种巨大的能量推动整个系统疯狂的运转。这个撞针就是那个词,“农药”。

“农药”这个词从老农嘴里吐出来的那一刻好像一直久解未果的难题突然有了一个新思路。陆丰有些欣喜又有些害怕。用这个,行么?究竟要多少才行。

他心里好像有人在用力的捶,“咚咚咚”响个不停。还有些隐隐作痛。

“师傅,农药是干什么的啊。”他故意装作不知。

老农呵呵一笑,看了他一眼,“到底是城里孩子啊,连农药是干啥的都不知道。那菜上,果上不都得长虫子,长病啊,给他们治病就得打农药。跟人得病了吃哟啊一样。”

“哦,那怎么电视上还说什么农药残留,农药残留的,人吃了不行呗。”

“那可不,要是吃太多,人也得完。”

“那么厉害啊。”

“那可不。”

“那是。”

“那玩意在哪儿卖呀。”陆丰试探着问。

“”咋滴,你还想买呀。”

“我们学校的课外兴趣小组种的树就老有毛病,是不是也得喷点农药啊,喷点啥呀?”陆丰顺嘴编了个借口。

“俺哪儿知道,你得问卖药的。”

“哪,我也不知道哪儿卖呀。”

“那些农资商店不是有的是嘛。”

“农资商店?那买这东西用不用开什么证明什么的。”

“开啥证明,有钱就行。”

“那谢谢你啊。”

“客气啥。”

初中化学教的不多,但是凭他自学的部分高中化学只是已经足以让他能够大致便别处什么样的化学药品有强烈的毒性,什么样的稍微缓和些。站在农资商店门口,他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农药的品种可以说是琳琅满目,让他有点不吃所错。在决定用农药的前一刻他还在考虑是不是改用安眠药比较好,无色无味,易于携带,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对他有过多的怀疑,毕竟学习压力打,也经常会穿失眠的情况,可以辩解说是给自己买的。但到了药店才知道那东西已经改成只有在医院里才能购买,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不管怎样,必须成功,陆丰鼓励自己。

只有让他永远的闭上嘴才能真正得到安宁。继续上学,顺利工作,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否则永远都是乌云遮顶,永远都不可能见到太阳。

就是那个,陆丰一样就看中了它。褐色粉末,没有任何刺鼻的气味。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真的是为了什么植物挑选农药的他还仔细问了用法用量,使用时的注意事项以及保存方法等等。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他选择的是周边的一个小县城,把自己打扮的也很象一个年轻农民,这里没什么监控录像,也没什么销售记录,没人认得他是谁。陆丰相信等他洗干净脸,换上自己每天上学时穿的衣服后,这些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不可能会再认出他来。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缺少的只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不需要等太久,几天后,几天后,一个机会来了。

继父又要出车了,照例临行前是一顿丰盛的饭菜。从树林回到家,还没进门陆丰就闻到里面飘出的香味。陆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桌旁没人,继父没回来,母亲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应该是个机会。陆丰忙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抽屉,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包,在手里掂了掂分连,别说是人,就是牛也足够了。今天就是你最后一顿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