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突然之间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黑狼只觉得自己一下子似乎又回到了撒哈拉沙漠苦训时的场景——被深埋在地下长达三天三夜,只能靠沙粒间滤过的空气存活。大脑变得极度缺氧,连思考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身世?这是黑狼所无法理解的一个词。
身世代表着家庭,代表着父母,代表着亲人,代表着温暖关怀……可是,这一切,黑狼都从未体验过。
前世的黑狼和今世的黑狼都是一个孤儿,父母和家庭对于自己都是一个梦想,即使是重生到现在的世界,他也一直没有关于父母的任何印象。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凭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也必将孤独一世,想不到现在却有人告诉自己,你不是孤独的,你也有自己的父母,有自己的家庭,或许还有一大堆关心牵挂你的亲人。
关心,多么陌生的一个名词啊!
强忍着激动,黑狼长吁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的身世?”
“不,我也不知道。”黑虎遗憾地摇了摇头。
黑狼突地转头,眼中黑芒突然疯狂地转动,像是要将黑虎整个人都看穿一般。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地扭过了头,淡淡地道:“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好犀利的眼神啊!”被黑狼用力一盯,黑虎只觉得周围好像连温度都降低了一般,他不知道的是,黑狼现在已经是凝结了灵魂之心的生物,从等级上讲比他已经高了一阶,因此他自然而然地便生出了一种谦卑的念头。不过这种感觉一闪即逝,黑虎挠了挠头,嘿嘿地笑着说,“其实这些东西也是当日大叔公留给我的,本来我打算等你成年后再交给你,不过现在看来你已经能够自己作主了,我想也是将它们交还给你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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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到得临时搭建的简易木屋,黑虎族长从一堆杂物中找到一个木箱,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块红色的麻布,麻布里显然包裹着一件物事。黑虎将其放在地上,却不打开,沉吟了半晌,似乎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头,过了片刻才道:“黑狼,十三年前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天上的月亮像血一样红……”
“等等。”黑狼突然打断他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月亮像血一样红,大陆上的月亮不是蓝色的吗?”
“不错,现在的月亮当然是蓝色的。”黑虎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黑狼,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血月’现象以及有关它的传说?”
黑狼一愣,“血月现象?”
“我也是听以前来部落的行脚商人说的。”黑虎的脸上带起一股略带惊悚以及恐惧的表情,似乎对这个传说仍是心有余悸,他缓缓地道:“血月现象是大陆万年来每隔十六年都会发生一次的奇异怪象。每十六年的这一天,夜空中原本像布一样蓝的月亮会突然变得血红,有人说,这是因为月亮上面住着一个魔神,这个魔神每隔十六年便会苏醒一次,而当它苏醒过来的时候,便需要很多人的鲜血来做它的祭品。当然,大部分人都把它当作无稽之谈,可是,不知是否巧合,每到这一天,大陆上通常都会爆发战争或惨死的冲突。每到这一天,都有很多人会死去,而死去的,据说便是送给魔神当做了祭品。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是,在这一天,如果使用魔法武技,会很容易便出现被魔法、斗气反噬的现象,所以一到这一天,除非万不得己,一般人都是尽量不使用魔法和斗气的。”
对于月亮的异常,黑狼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种血月现象估计也就和自己前世的月食一样,都是愚昧无知者造出来的谣言,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就是在那一天出生的?”黑狼问道。
“不,我们也不知道你是哪一天出生的,事实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如何出生的。”黑狼剑眉一挑,就待发问,谁知黑虎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疑问,以更快的速度回答道:“因为发现你的只有大叔公一个人。事情是这样的,在每次血月降临的时候,大叔公都会一个人独自离开部落,去到很远的地方——你别问我,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去做什么。但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都是浑身脏兮兮且疲惫不堪,身上还会多出很多伤痕和血迹,就好像跟人进行过生死搏斗一般。以往他都是一个人回来,只有上一次,他在回来的时候却抱回了一个婴儿,而这个婴儿——就是你。”
虽然早就料到了结果,但当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时黑狼还是禁不住地心里一颤,他深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道:“你没有问大叔公这个婴儿的来历吗?”
“当然问过。”黑虎的疑惑似乎比黑狼也少不了多少,“但是大叔公一直不曾说得明白,他只是说是在野外见到被遗弃的你,其它就什么都不肯说了。事实上我也一直都在怀疑,我们身处的这片沼泽其大无比,虽然像我们这样的部落多不胜数,但方圆百里却也只有我们一个部落。其它部落的人不可能会将孩子扔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而外地商队里的人更不可能——没有哪个商队会接纳一个孕妇加入自己的商队的。而且,大陆上一直有个传说……”
“什么传说?”
黑虎深深地看向黑狼,郑重地说,“这个传说就是,在血月之日降生的人,必将会带来灾难和不幸。”
这就是愚昧所带来的迷信与无知啊,它的存在也不知道让多少无辜的孩子遭受了不幸!黑狼悲哀地想道。
不过黑狼也知道,当科学不足以解释人们的疑惑时,迷信和宗教就必定会取而代之成为人们内心的信仰。这是世界发展的规律,而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只能怪自己倒霉并成为历史辗过的一颗枯草。从这一点来说,自己还算是十分幸运的了,想到此,他不由得对大叔公充满了感激。
黑狼知道,自己尚无力改变这种现状,历史有其自然发展的规律,只有时间才能改变一切。黑狼睁开眼睛,转而看向地上的麻布包,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些就是大叔公当时发现你的时候在你身上找到的。”
打开一看,奇怪的是,里面只有一枚红色的吊坠,吊坠上雕刻着一尊人身蛇尾的美丽女子塑像,塑像表情生动,神情十分逼真,两只眼睛仿佛在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自己一般。
难道这位女子是自己的母亲?不过这个荒谬的念头刚刚冒起,便立刻被他给踢出脑外了,别的不说,单从这名女子的外形来看,便知她并不是一名人类。自己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异类女子的后代呢?他摇了摇头,连忙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给抛诸脑后,转而研究起了这个奇怪的塑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