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新春秋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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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入山(一)

“先祖啊,你杀妻弃母,只为了博取一世功名,到最后落得个万众追杀,落荒而逃的下场。我遵你遗训,隐居于此,与世无争,到最后也落得如此下场,这是何故?”吴沧临终前的大叫让郑怀吾震惊不已,他忘记了哭泣,愣愣地看着吴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来陶村半年多了,郑怀吾有心爱的人陪着,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间或还可以用脑子里的知识去帮助一下村里的人。这样的日子与他以前的生活比起来,虽谈不上富裕奢华,但胜在充实自在,他也曾一度认为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然而这样的生活最终还是被残酷的现实摧毁了,他现在完全能体会到吴沧话语中流露出来的悲凉与困惑。

吴起杀妻求将,一生为了权力名望而奔波,到最后弄得个惨淡收场。吴沧一生隐居陶村,与世无争,也同样遭人陷害,被官府派兵缉拿。

权力的角逐是一个危险的游戏,避世隐居同样也不是安稳的生活。在这个时代想要过安稳的生活就必须得有保障,想要有保障就必须手中有权力,可一旦走上争夺权力这一条道路,生活又还能安稳得了吗?

郑怀吾心乱如麻,思绪起伏。

为别国效力?别说我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有,以我晋国前大王的身份,也得将它放弃。回晋国去,也不行,回去夺王位,那不是我的本意;回去做一个闲散公子,也不是我想要的,再说就算我想,时间一长,保不准又会起什么变故。

出宫一年多,燕国的招揽被我拒绝,齐国、秦国被我得罪,不可能再呆下去。现在能去的只有楚国,可依楚国的情况,去了那,除了做生意,又能干些什么?

郑怀吾越想越觉得迷惘,只觉得自己就如那无根的飘萍,无处可依。

“怀吾。”吴清一声似哭似唤的声音,顿时把他从缠织交错的思路里,活生生的扯回现实。

“怀吾,爷爷走了,我好难受。”

看着吴清满脸泪痕,痛不欲生的样子,郑怀吾走过去,跪在她的身旁,默默将她拥入怀中。

吴起天纵奇才,然而一生漂泊,与我眼下的处境何其相似。如今他留下来的东西被我得到,那是否意味着我这一生也会如他一般,四处漂泊,壮志难酬?

“不,这样的事情决不能让它发生。”感受着怀中的因为抽泣而颤抖的娇躯,他的胸中涌起一股豪情。“我如今已不是一个人,还有吴清需要我照顾,我怎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吴起一生漂泊,原因无非是他没有根基,吴沧同样也是如此。就因为没有根基,才会轻易被连根拔起。

但是,我与他们又完全不同。晋国虽然暂时还不能回去,可它就是我的根基。只要我把握好尺度,将我晋国前大王这个身份用好,完全可以走出一条属于我自己的路来。”

郑怀吾仔细思索着,经过一年多的历练,他已不再如原先那样,随意便做出决定。想着想着,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以晋国为后盾,游走于其余四国,利用各国间的关系,打拼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这样的一条路一旦走成,那不就是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吗。

他轻声说道:“吴清,爷爷已经走了,眼下危机还未解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只能先将爷爷安葬,然后尽快离开。”

“嗯。”吴清身躯一僵,半晌,方才轻轻应了一声。

郑怀吾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松开吴清,站起身抄起铁枪向洞外走去。

埋葬了吴沧,二人匆匆向秭归行去。

天亮时分,抓捕郑怀吾的一众军士抬着阵亡的县尉回到鱼复,县令得知这一消息,大惊之下一面派人飞速去咸阳报告秦王,一面画影图形,通知周围的郡县加以缉拿。

与此同时,这一消息也迅速在城中传开,人们奔走相告,纷纷猜测着这人犯到底是何方人氏。一匹匹快马冲出府衙,穿城而出,奔向四面八方,一队队军士驰出军营,在各条要路上设置关卡,盘查往来之人。一时间,整个鱼复大有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

正午时分,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动,鱼复城外风尘仆仆赶来了六人。感受到四周紧张的气氛,齐烈暗自奇怪: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怎么这鱼复城四周会有那么多的士兵。

来到城内,根本不用他们费力打探,从人们的议论中,轻易就得知了郑怀吾杀官拒捕,潜逃在外的消息。一行人顾不得休息,连忙又向陶村赶去。

陶村,士兵们虽已撤离,可一场剧烈厮杀留下来的痕迹比比皆是。村民们聚在吴沧院外,脸上流露着惊恐与不安。昨夜的一场厮杀打破了他们多年来安宁的生活,他们不相信郑怀吾是别国潜进来的要犯,可入眼所见的场景又由不得他们不相信。纷纷猜测着,不知道吴沧一家杀官逃离后会不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齐烈六人来到陶村,向村民们打听清楚了郑怀吾半年多来在这的所作所为,又仔细地将现场勘查一番,出了村子,来到山脚。

齐烈带出来的五人中,有一人是山野追踪的好手,在他的带领下,一行人顺着郑怀吾留下的痕迹,找到了郑怀吾他们曾停留过的山洞。

“齐烈,你说这郑怀吾到底是何想法?太子待他甚厚,他却执意不肯投靠,却跑到这小山村来受苦。到最后被那姚仁诬陷,害得收留他的吴沧也为救他战死了。”萧午道。

“郑怀吾是何想法我们不必去管,如今他在秦国杀官拒捕,必然不可能再在秦国待下去。如今他一路东去,肯定是想回郢都。我们出来也有一年多了,总算又找到了这小子的行踪。眼下任务就快完成,我们这就追下去,一定不能再让他走脱。”

齐烈的话语中掩饰不住的兴奋,顾不得休息,招呼众人继续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