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奥科托领的路上，费迪南德一直抱着钱袋。
一百个金灿灿、沉甸甸的金德罗克，差不多和一头小猪仔一样重。费迪南德体现出少有的关心，说科洛的胳膊受伤了，这么重的东西还是由他来搬运。
可是发红的双眼和不时滴落的口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马上要踏上自己的领地，费迪南德忽然停住脚步，一边转身一边郑重其事地说：“科洛队长，我现在要和你商讨一件很重要的事……你拉着他干什么！”
走了一路，他这才发现科洛一直拖着那个昏迷不醒的佣兵雷克。
科洛歪歪头，用闪烁的灵魂之火表示自己的疑惑：不应该带上他吗？
费迪南德一脸厌恶，让科洛把雷克拖放到路边，摸出几个铜板扔到雷克身上：“没用的家伙，也就是碰到仁慈的我，还会付你一半的报酬。别管他了科洛，咱们继续说刚才的话题。”科洛跟上他的脚步，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
二人在清静的小路上慢慢走远，费迪南德踌躇片刻，开口问道：“科洛，你腿上的伤……没事吧？要不要去看医生？”
科洛把布条勒紧，摇了摇头。
“太好了！”费迪南德高兴地叫了一声，赶紧又换上一副紧张的表情，“别误会，我是说狂剑士的实力果然强大，这种程度的伤根本不算什么。把这笔钱交给费文叔叔，我马上发你这个月的酬劳，另外再多加一个银第纳尔，作为这次行动的奖赏！”
科洛不置可否。它知道钱很有用，但一时还没想出对自己的意义。
似乎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费迪南德有些尴尬，试探着问道：“科洛，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好不好？”
科洛毫不犹豫的点头。
费迪南德脸上一喜，趁热打铁道：“那你热爱奥科托领吗？”
科洛又点头。
“现在需要你为奥科托领的发展做出重要贡献，你愿不愿意？”
这句话意思稍有些复杂，科洛想了一下才再次点头。
费迪南德长出了一口气：“既然如此，科洛队长，我将赋予你一项新的使命，那就是协助我，里奥*巴特勒*费迪南德，消除一种不良现象，还社会以公平的本来面目，同时为奥科托领筹集创业资金。当然，我会根据表现调整你的酬劳。科洛队长，让我们一起为奥科托领的明天努力吧！”
科洛呆呆的。它不太懂费迪南德这番话的含意，不过没关系。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它就把费迪南德当成自己认识人类世界的引路人，费迪南德让它干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危及灵魂之火。
拿刚才的情况来说，它可以为了费迪南德一句话毫不犹豫地损坏辛苦塑造的身体，可如果那个剑士再次出手威胁它的存在时，骷髅绝不怀疑自己唯一能做出的选择是什么。
所以一旁费迪南德兴高采烈地描述着奥科托领的美好明天，对科洛来说无异于对牛弹琴。它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剑士威力无比的一剑。
举剑、冲刺、扭腰、挥臂下劈，动作简达洗练，力量集中，只是一击，就把它肘关节彻底反转，还震裂半个身子的硬泥。
大部分不死生物只会死缠烂打、硬拼力量，或者直接进行灵魂层面的较量。武技之于它们，如同金德罗克之于穷人那样遥不可及。
科洛第一次亲身体验到武技的威力，好像一扇大门在它面前打开。它意识到，一个弱小的亡灵想在人类世界生存下去，单靠装死远远不够。
晚上，科洛带着长剑，又一次溜出房间。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它来到更远更偏僻的荒野。褪去身上的束缚后，它恢复了纤细的本来面目。
反转的关节不是障碍，使劲一掰就恢复了原位。科洛拿起剑，一次又一次模仿那个深印在记忆中的动作。
之后几天，奥科托领的夜晚增添了一幕奇特的景象——月光下，惨白的大地之上，一具骷髅挥舞着长剑，不断地重复一个动作，并乐此不疲。
有规律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期间，老管家的一丝不苟和别琳娜无时无刻的骚扰每天都在上演着，只有费迪南德变得有些不同，白天几乎很少在家，总是出去到处跑。直到一天，他突然兴冲冲地拉科洛进城，我们的骷髅这才知晓主人伟大的敛财计划。
贵族的生活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光鲜。日夜笙歌、一朝衰败，复杂的债务关系是这种糜烂生活的必然产物。单单在黑岩公国的贵族圈内，就几乎每个人都是别人的债主，每个人也都或多或少欠着债。
这种债务关系如结实的藤蔓死死纠结在一起，至少有一半以上成为死账。
费迪南德深谙其中的秘密，受阿尔法事件的启发，他决定靠帮人讨债掘取第一桶金。
他已经联系了一笔生意，路上对科洛叮嘱再三，讨债时的气势要足一些，实在不行，就拿出震慑阿尔法那一招。
“没问题吧？”费迪南德盯着科洛的大腿，有些心虚地问。
科洛还是呆呆的，用自己的实际表现做出回答。
那个小贵族一开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找上门要债，可是等到科洛拿剑把自己的腹部捅成马蜂窝后，他的裤腿都湿透了，连滚带爬地冲进府邸，再出来时，把一个钱袋砸在费迪南德怀里，然后狠狠关上大门。
门外，费迪南德得意的笑声如此响亮。虽然这只是一笔很小的债，报酬更是微薄，他却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路出现在脚下。
从这天开始，奥科托领的新产业正式登台亮相。
只有两个人组成的讨债队伍，却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高效率——接手的每笔债务都成功讨回。
没过多久，黑岩公国内出现一个传闻，只要奥科托领巴特勒家族的人出面，就没有要不回的债，因为那个小小的男爵有一个可怕的狂剑士随从。
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疯子，会在乎别人的性命吗？
一时间，费迪南德和科洛这两个名字在贵族圈内广为流传。那些深陷债务圈的贵族对他们既爱又恨，爱的是他们可以帮自己解决烦恼，恨的是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不请自来地出现在自家门口。
就在生意蒸蒸日上、连科洛都额外收获了几个银第纳尔的报酬时，费迪南德突然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停止进行讨债业务。此时，他通过讨债积攒的财富刚好超过一百个金德罗克。
宣布这个决定的那天，费迪南德让巴克利买来一桶上等葡萄酒，还破天荒地邀请三个仆人和自己共进晚餐。
男爵的兴致很高，频频举杯。科洛第一次喝酒，全然品不出其中的滋味，它只知道这种液体和水一样，囤积在腹腔里，很快泡软了它的屁股。
至于其他的人，很奇怪，他们似乎全身都软了。
费迪南德趴在桌子上，一手抓着别琳娜的肥手，一手把酒杯对着烛火，眼中全是紫红色的亮光，嘴里嘟囔着：“你们这些混蛋，是不是都以为我费迪南德就会贪一些小便宜？靠讨债赚点小钱就满意了？错，错，错！”
“老爷，强尼什么时候回来？他再不回来，我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笨娘们，你知道什么？我一直等这一天！一百个金德罗克，现在有资本重振巴特勒家族的声望了，明天我就去买猪仔、买羊羔、买牛犊！奥科托领的明天，后天，一定会成为最辉煌的地方！不待在这里，你想去哪？去哪！”
巴克利蹦起来：“主人！我哪也不去！哪也不去……”说着又软软钻回桌子底下。
见没人搭理自己，科洛起身朝外边走去。
出门前，它听到别琳娜刺耳的笑声和咒骂：“看哪，科洛的屁股湿了，那家伙尿裤了！嘿，烂屁股，我一定会弄清那件事！我一定会弄清那件事！”
科洛走得更快了，它的屁股真的烂掉了，在布条下不断滑落，像两坨排泄物。
没有像样的身体，还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