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拥挤的楼梯上下来的魔法师乔纳生，第一眼看到尼尔的时候，就明白为什么露丝要急着把自己从实验室里拖出来，就仅仅为了一个杂工而已。
这个小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
虽然身上的衣服不是很新，也不是很昂贵，却浆洗得干干净净，让人觉得这是个爱干净的孩子，没人喜欢邋遢的人。
淡淡的红头发很精神，象大人一样梳理得一丝不苟。两只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写着我很乖，脸上质朴而白晰的皮肤透着点宝石般的亮绿色，特别是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又用很惹人怜爱的眼神看着你的时候，自觉得没什么父爱的乔纳生都觉得这孩子是自己的多好，更别说一个母性大发的露丝了。
“小家伙，就是你想来应征当杂工吗？”乔纳生光是看的，就觉得这个孩子太让人满意了。
不过要是他不会写字的话……
“是的，尊敬的魔法师大人，我也会写字，还会干许多活。”
小尼尔的话让爱心泛滥的露丝一脸的喜色。
“果然是个有礼貌的小家伙。”乔纳生从接待台后面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指着台上面横搁着那支白色鹅毛笔。
“能写几个给我们看看吗？”
“好的，尊敬的魔法师大人！”
露丝的一双手都捂在小嘴边，准备随时惊呼出声。
小尼尔的身高对这个接待台来说，有些为难了，他踮着脚，右手在宽大的台子上摸来摸去，去寻找那支笔的位置。
乔纳生对小尼尔的动作逗笑了，而露丝都不满的瞪了这个自己一向很敬畏的魔法师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今天突然有胆量做这种事情。
露丝飞快的跑过去，拿起笔递到尼尔手里，换来了一句礼貌的谢谢。
乔纳生摇着头，魔法师的胆量跟他们的本事成正比，包括说一些惊人的话：“我想，露丝，如果这孩子大上十岁，你一定会以身相许的。”
尼尔理所当然的脸红了，露丝在一边跟乔纳生撒娇似的薄嗔，他埋头把自己的名字写出来，然后把笔又踮着脚放回台子上去——放着深一点，以免它滚下来。
乔纳生到目前为止很满意，这孩子很有心，实在太难得了。
而当他看见尼尔双手递上的纸上写着的名字，惊讶的张大了嘴：“天哪，希尔，尼尔！我发誓你是我见过字写得最好的孩子。”
然后带着十分满意的笑容说道：“周薪是两个银币，这里除了接待之外的事全部由你做！包括书信，这是我们请人的最主要理由，显然你很擅长这个。另外食宿也全包，具体的事情问露丝小姐好了。”
再然后带着一丝促狭的表情看向露丝道：“我想她会很乐意这样的。”
“有问题吗？尼尔？”
“没问题，尊敬的魔法师大人。”
“很好，那么我上去实验室了。露丝？”
“嗯——嗯？”显然露丝有点心不在焉，眼睛还在尼尔身上扫来扫去。
“现在有了尼尔，你不会再来烦我了吧？哈哈！”
乔纳生在露丝的娇嗔中大笑着上楼，走到一半时停下，将身子探出楼梯外说道：“尼尔！”
“是的，尊敬的魔法师大人。”尼尔立即立正，面对着他站好。
“虽然看得出你是一个非常乖巧，非常有教养的好孩子，不知道哪家人可以把你培养得这么优秀。不过我本人是一个不太喜欢繁文缛节的人，你称呼我乔纳生好了，完全可以不必带着敬语。”
“明白了，尊敬的魔法师大人。”
显然尼尔还没反应过来，乔纳生无奈的笑笑，心里评价道，还只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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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尼尔人生中走出了重要的一步，虽然并不是从魔法学徒开始，不过他已经知足了。至少，他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魔法这个圈子。
精灵的魔法，他现在不是不可以学，但是如果要达成的目标，让一个历史悠久的种族崛起，他觉得首先要了解它敌人的优势在哪里——虽然他现在也算是人类。
但是不融入这个社会，光是看也看不出门道的。哪怕他有着一个应该是成年人的半灵魂。
而学习人类魔法，是进入上层社会的一个捷径，而只有融入到上层社会中，他才能接触到人类中最精髓，也是最腐朽的一些东西——勾心斗角、口蜜腹剑、阳奉阴违、借刀杀人等等等等。
而且他明白伊莲大长老为什么不能派人来保护他，那简直就是赶着小羔羊往狼群里送。没有自己的力量之前，再多的精灵送到自己身边也是成为别人玩物的下场。
所以他现在要的是力量和经历。
等他强大起来，也许现在看起来的很多问题到那时就不再是问题。
尼尔现在明白为什么魔法师公会要召一个会写字的杂工了，因为魔法师公会之间往往有着很多消息的交流，比如某某某地有哪种魔法试剂或者材料，又或者某种魔兽在某某某地出现了，还有包括魔法学徒的推荐、甄选之类的来往信件，杂而密，不过这对尼尔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有一个好父亲。虽然去世的太早了。
其余的工作就是跑一下腿，不时的两位魔法师会让小尼尔去买一些生活必须品之类的东西，以及订餐……虽然总在同一家餐馆订餐尼尔觉得并不是什么太愉快的事，而且口味难免重复单调，但是魔法师们对这些生活细节并不是很挑剔。
其他的就是露丝会提点尼尔要做的事，比如擦擦洗洗之类，其实无论他干的好不好，总会得到露丝笑眯眯的夸奖，然后就是又弄乱他的头发——露丝好象很喜欢这样干，尼尔也只有叹声气，然后等她走开时跑到盥洗室掏出一把母亲常用的小梳子一点一点的再把头发梳理好……
顺便提一下魔法师公会的第三层是一个风系魔法的老头，叫昂利的在使用，通常情况下都是一位魔法师一层楼，因为虽然魔法师之间还比较团结，但那是在有外来威胁或者遇到紧急情况下，绝不包括听别人的打呼声以及说梦话、磨牙之类的小恶习。
尼尔这天刚从餐馆回，带了两位魔法师所点的菜，露丝就在叨叨的抱怨了：“快点上去，乔纳生先生已经饿了。”
同那个固执、冷漠、象一个铁人一样毫无表情的昂利相比，尼尔更喜欢乔纳生，因为他要不是老是弄出一些魔法师才能弄出的声响，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先是要通过那道对尼尔来说还有些开阔的楼梯，他要注意不让餐盘的两边撞到扶手上，拾阶而上是一个小小的厅，正对着的那扇最里面的门就是乔纳生的实验室了。
每次把饭送到门口，尼尔总有些不放心的感觉，倒不是他怕爆炸，事实上一个对魔法极其敏感的精灵不太在乎这个，只不过他怕影响到了乔纳生的实验，有几次就看见他苦着脸扶着被炸得发黑的面部发呆。
“乔纳生先生，饭菜我已经跟您带来了。”尼尔不能用手去敲门，除非他冒着让大得能当床板的餐盘可能掉到地上的危险。
称呼从尊敬的魔法师大人到乔纳生先生，对尼尔来说已经是了不起的妥协了。可是乔纳生还是不太满意，他只希望从别人的话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就够了。
应声而出，乔纳生一双手上粘着不知是什么东西，褐色的一层象是火山灰，却直接伸到餐盘里伸出一小块肉放进嘴里滋滋的咬着：“嗯，非常美味的小牛腱子肉。”
尼尔不敢露出半点不耐或者恶心的表情，如果他父母在世时，他敢这样直接抓东西吃又不洗手，肯定要被一向温柔的母亲拿着小尺子打手心。
“尼尔，你这可爱的小家伙，还适应这里吗？”每当乖巧的尼尔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老男人就觉得自己该结个婚什么的了。
楼下的露丝……不知道她原不愿意？毕竟两个人的年纪有一点点差距。
不多，十六年而已。露丝二十一，而乔纳生已经三十七了。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露丝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十五岁就结婚的大有人在。
是不是老处女不知道，乔纳生可没试过。
“是的，乔纳生先生，这里的生活对来我说再好不过了，这里的人对我也很好。”
乔纳生有点皱眉，尼尔这样的孩子说句真心话看来是件比较困难的事。
用一支油腻腻的手指向楼上道：“也不尽然吧，孩子，至少那个老家伙不是那么容易相处……”
话音未落，就听到昂利嘶哑的声音象困在笼中的田鼠一样在空荡的公会里传开：“我的晚餐呢？尼尔那小子还没回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无奈的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