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真倒霉!
碧几乎无法压抑心里的冲动,想要将已经到了口里的那一串粗口说出来;为什么没有好好留意这家酒馆的招牌,看看这家到底叫做什么酒馆、以备日后回来将它烧掉?碧环顾着厨房里的环境,终于万分不甘心地确认、这厨房里没有后门。
酒馆的厨师似乎被吓着了,正躲在厨房的角落里打着哆嗦;一阵冷笑声从背后传来,想来、那些应该就是那个所谓乡村警备队长的手下吧?碧皱着眉头、强迫自己不去闻这厨房里的腥臭气味,一边观察着四周。天花板上有个天窗,不过爬上去恐怕有一点难度;墙壁上还有两个气窗,但是都被铁枝封住了;下水道……这个念头才从碧脑海里飘过,便已经被毫不犹豫地否决。
好吧,没有其他通路可跑了,这可怎么办?碧转过身来,面对那群正慢慢踱向她面前的、那个乡村警备队长的手下,在他们与碧之间,就只隔着一张厨师用来切割食物的肉案子;于是碧伸手握住一把菜刀的刀柄——肉案子上、放着好几把这样的菜刀,一股油腻的触感从刀柄上传来、让碧感觉一阵恶心。
此刻不是介意这些事情的时候了,碧很清楚这一点。勇敢的英雄前去拯救惨遭恶霸蹂躏的、无助的少女——这样的歌儿碧自己也唱过不少,对于成为这样的故事的女主角、她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然而这样拿着一把菜刀,又会对事情有多少帮助呢?碧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将面前的这些人一一击倒,那怕是在有一把菜刀在手里的情况下,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去使用武器,关于格斗、身为流浪歌手的碧对此是一无所知。
那些人分开两边、绕过肉案子,开始步步进逼;这些人里面,绝大多数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身上穿着同一款式的外套、脸上都流露着暴戾的神情。
碧退后一步,左右张望着,厨房地板上的油渍连同一个主意一同出现在她心里;碧小心地调整着自己的步伐,然后一脚踩在其中的一片油渍上。一边惊叫、一边假装失去平衡快要滑倒,碧对自己的演技充满了信心;不出所料地,那些所谓的乡村警备队成员脸上纷纷露出讥讽的表情——是时候了,碧一直偷偷盯着这厨房门口,此刻、那些大意的乡村警备队成员已经聚集到她附近,而没有人看守着那唯一的出口。
是时候了,碧在心里再次重复,然后猛地抬起脚来、将横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肉案子踢翻;在那些乡村警备队成员的叫喊声中,碧毫不犹豫地跨过翻倒在地的肉案子、菜肴和器皿,冲向厨房门口。
方才还布满纷纷的议论声的酒馆大堂,在碧出现的一瞬间陷于寂静,红发的歌者从厨房里冲出来的时候,几乎一头撞进正走向厨房的那个男人怀里;勉强站稳脚跟、没有真的撞到人的碧甩开遮住眼睛的红发,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差一点自投罗网:站在她面前的,正是那个自称乡村警备队长的男人。
碧连忙往两旁移动,然而那个面目可憎的乡村警备队长也随之移动着步伐,死死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叫喊和怒吼声已经开始从厨房的方向传来,并且不断增大——想必那些回过神来的乡村警备队成员也已经追了出来。
“你砸得我可真痛啊,小妞。”那个乡村警备队长翘起一侧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一边向碧伸出手来:“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砍我一刀?”乡村警备队长以轻蔑的神情看着碧手中的菜刀。
“你以为我不敢?”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假如不能够尽快脱身、那可就麻烦了,碧一边盘算着,一边望向坐在酒馆大堂里的酒客们;毫无疑问地,她这边此刻正是酒馆里人们注目的焦点,带着各种各样意味的目光投注于红发的歌者身上,有担心、有怜悯,甚至似乎还有一点恳求。这个所谓乡村警备队长在这村里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为非作歹了,人们都怕这样闹下去会殃及池鱼;碧忽然间很想要为生活在这村里的人们叹一口气,但现在并不是适合发表感叹的时间。
乡村警备队长开始逼近了,与碧身后正赶过来的、乡村警备队的成员形成包夹的态势;“哼!”红发歌者微哼一声,扬起手头的菜刀便向面前的男人身上砍去。胆大包天,碧从小便得到人们这样的评价——也有不少人将她的这种性格称为不知死活;然而此刻碧的举动,却似乎收到了效果,那个乡村警备队长在碧手中的菜刀砍到之前,就已经匆忙地闪到一边。
非常好,碧在心里暗叫一声。乡村警备队长的闪避,正好给她让出一条路来,这正是逃脱的好时机;然而乡村警备队长看起来并不愿意让她就此离去,碧注意到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的手已经握上了其腰间的剑柄。
事不宜迟,碧连忙扔下手中的菜刀,向酒馆门口跑去,酒馆里的客人们知趣地闪到两旁、布满月色和星光的街道已经在望;但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两个身影出现在酒馆门口,从身上的衣着看来,他们也是这村子的乡村警备队成员。
该死!碧在心里暗叫不妙,可惜为时已晚;收不住脚步的碧已经冲到了酒馆门口的那两个人面前,并且被这两个乡村警备队成员分别捉住了双手。“看你还能跑到那里去。”背后响起那个乡村警备队长的声音,洋洋得意的口气仿佛在表达这个男人的兴奋。
“住手!”突然间,有人在酒馆里大声喊道。
见义勇为的英雄终于露面来营救无助的少女了?碧无奈地苦笑起来,这救星出场的时间还真是恰到好处;碧转头望去,才发现大声叱喝着那乡村警备队长以及他的手下的、竟然就是刚才演唱的另外一位歌者。那是一位头发里已经掺着白丝的中年男人,粗糙的脸庞上凝聚着岁月和旅程所留下来的痕迹;从乡村警备队长闯进来、一直到刚才都在发呆的中年歌者,仿佛才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挺身而出。
碧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旁边的两个人将她牢牢捉住、她一时间也无法挣脱;而那位中年歌者已经走到那个乡村警备队长面前,途中还小心地避开了几只旁边酒客伸来、仿佛意图阻止他的手臂。如果是我坐在旁边,说不定也会考虑伸手去阻止他的,碧将中年歌者与那个乡村警备队长的体型稍加比较之后,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常年奔波于王国各地的歌者,通常而言、身体都不会太差——体格健壮是出发旅行的首要条件之一,这位中年歌者虽然看上去有点瘦,但无论从动作、以及衣服下面隐现的肌肉线条看起来,他都比普通人要更加强壮;然而,与面前的乡村警备队长相比较起来,中年歌者的体格未免就差了一大截了。这个乡村警备队长身材比普通的成年人起码要高出半个头,厚实的肩背和粗壮的胳膊,仿佛都无时无刻地向旁人炫耀着自己的力量。一旦动起手来,这位中年歌者肯定会吃亏,碧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而且就眼前的形势看起来,动手恐怕是难免得了,从乡村警备队长脸上暴戾的神情看起来,他绝对不是一个会跟人家讲道理的家伙。
果然,还没等中年歌者开口,乡村警备队长便直接动手了;先是当胸一推,继而加上一脚,转眼间,那位中年歌者已经摔倒在一张长桌旁。四周的酒客起初似乎还想要开口劝解一下、但在那个乡村警备队长四顾一瞪之下,便纷纷后退。
这时候,身边的两个人夹着碧,想要将她拉进酒馆里去;碧正想要竭力反抗的时候,发生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当场惊呆住。被打倒的中年歌者从地上爬了起来,扯住乡村警备队长的衣服、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而那个乡村警备队长则毫不犹豫地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个金属酒壶、重重地砸向中年歌者的额角。一声闷响之后,酒馆里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中年歌者软软地倒下,四肢不停地抽搐、颤抖着的手还死死地捉住乡村警备队长的裤脚。
“出人命了!”有人在酒馆里惊叫,然后尖叫声和呼救声接踵而来,场面一片混乱。碧捉住这个机会,随手拿起身旁桌子上的一盘东西,往夹住她的其中一个人身上泼去;惨叫声在碧的耳旁响起,但她已经无暇顾及于此。碧毫不犹豫地,趁乱将另外一个人捉在她手臂上的手甩开,掉头往酒馆外面跑。
不,我的琴……一股阻力从背后传来,似乎有人捉住了碧背在背后的那把六弦琴;顾不了这么多了,碧低下头、用尽全力向前冲去。几声刺耳的琴弦声响起,碧甚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但这无关重要,背后的阻碍已经消失了,想来捉住她背上的六弦琴的家伙已经把手松开了。于是碧便在背后的惨叫声和怒吼声的陪伴下,向这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