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一去,瓮中活物顿现眼中,人人汗毛陡悚立,成百的水蛭攀附在瓮壁内,呈墨绿色状寸有长,有十多条沿口处的已经尺蠖移行而出,水里面隐藏地更多,光线射入瓮里,蛰伏中水蛭全被惊醒了。
千百条噬血软体生物,蜷动着长细的小尾巴,在水里面波浪式地蜉游起来,密密麻麻挤满了每一寸空间,似在找寻能提供血液的寄主,那光景陡然间落入眼内,一看就另人发毛发冷,似如无形的虫蛰在皮肉间穿梭噬咬。
靠近的人可饱享眼福了,几个作压捺扶架的卫士纷纷撇开脸去,不敢作看,陈英却铁青着脸动弹不得丝毫,连脖子都转动不了,盛装水蛭的药瓮就放在他眼皮底下,只能紧合双目。
孙羽环臂苦笑退至旁侧,也不愿作多看,虽早有心理准备,见到时依旧从脚心处生涌出一股冷流,延着血管散发到全身,皮肤上暴出鸡皮疙瘩,猛搓猛搓也一时平复不下去,天生就怕定这类生物。
只有高在堂上的陆炳才有不看的权利,瓮太矮视线为又公案所遮,摆得好是巧妙,刚好放置在视不能及处,手一动,“啪”惊堂木声作响
,把众人失神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林文若无其是打量着蛭瓮,又看了看陈英的表情,嘴角抹过冷酷的笑,似乎相当欣赏自己杰作,收到陆炳示意后,俯低身去毫无畏怯地用指甲扣起一条水蛭,凑眼近看,连水蛭扁平腹部环纹都清晰万分。
陈英鼻头一凉,感觉有东西一扫而过,心头一紧,不自觉地眼开了眼,林文可恶着笑容,正缩回手去往蛭瓮伸,眼下余下扫处,他发觉右颊鼻窦近处黏挂了条活物,丝凉凉地正向鼻孔外里侧作试探。
“你娘个混蛋,要干什么!”陈英眼内充血,嘴上依旧不干净,作高八度的尖叫,“快拿开,快给本座拿开,这种三下烂的手段吓不倒陈爷……”
又是一条水蛭,活得紧,似乎已经闻得了血腥味,吸盘牢附,把个林文指头缠绕了几圈,尖细的头在指面上不停试探,却不得其门而入。
“陈大人喊什么,你刚生受了三十军棍,小校不正在给你治伤病嘛。”林文满有复案,当起了水蛭的解说员,“放心放心,这种水蛭长不过寸,宽没有半指,依理肯定没有毒性,猜想可能是乡民采自沟田里处,卖与药商作药用,可以说是去淤祛病的良药……”
“少来鬼扯,快把这鬼东西拿开。”陈英尖叫着,使劲扭臂就是挣脱不开。
林文轻着摇头拒绝,满口乱说八道作戏弄:“有病怎能不治,小校可不愿作那见死不救无良业无公德心之人,陈大人就忍上一忍,稍过片刻,待这水蛭寻到伤痛源头,吸出淤泥之血后……”
一条水蛭又挂上了脸,陈英失心疯般地吼叫起来:“陆炳,你不能这么对待我,我有话要说,还不快让你的手下罢手。”
“陈贴刑是想通了?”陆炳不急不缓地问。
“先把东西拿开,我才说。”
“还跟本堂谈起条件来了,但不知你欲所说之言,是不是值得本堂这么做?”
“快点,这鬼东西要进我鼻子里去了。”陈英真有些慌了。
“好吧!”陆炳冷冷地作看他良久,方才轻点头作应,主动权在手,太爽快了可不行,要给人以压力。
手终于可以活动了,一名卫士端过一盆水来,盆底处有还未溶解的盐颗粒,陈英急慌慌地扑上去,把整个脸凑进水中,憋了老大一会气才放心地出水,仰起了脖,两条水蛭已然脱落,在盐水里嘣哒两下,蛭尸就成灰白状浮起。
陈英东摇西晃,眼睛四瞟,又回复了那傲气的冷脸,抿着嘴似乎又不太想说话了。
“陈英,方才你有何话要呈于本堂,还不如数尽道出!”陆炳厉声直呼其大名,催促着真有些不耐烦了,脾气再好,耐心会被耗光。
“陆指挥大人是要下官交待出那些卷宗的下落吧!”
“你的头脑倒还算清醒,竟在此种态势下反过来问本堂,陈英,你坦白说吧,凭仗得到底是什么,我倒很有兴趣听一听你那个上面到底是何许人物。”
陈英又故态荫发,大言不惭地道:“不是下官危言耸听,嘱咐下官办事的人,其身份非同小可,陆指挥大人尽管受宠于圣上,拥有便宜行事的特权,但恐怕也不奈不得下官的上面,若在此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陆指挥大人会后悔。”
“你的意思,要本署退去公堂,私底下再求教于你。”
“不错,下官正是此意。”
“哼,可惜了你如意算盘,这公堂是朝廷威严法度之所,何事不能对人言。”陆炳驳斥道,“况本署作为堂官,又岂能知法玩法,一己之私,与你犯官作那魅魉阴祟勾当。”
惊堂一啪:“本堂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机会,如实招来,说!”
“说!”孙羽暴响一声,借势助威,腾步上前,当脸就是一记耳光。
“说!”众军兵暴喝,军棍哚噪地板声如雷雨下。
面对如此威势,陈英脸呈死灰傲不起来,眼前蛭瓮就让人不寒不栗,那个还在烧煮的铝壶已作吱吱响,水快开了,况且陆炳的勃然震怒,已成骑虎,他想缓也缓不下来。
暴喝声逐渐冷清下来,陈英捂着脸,心念百转,嚅嗫老半天后:“下官的上面其实是陆都指挥佥事松……”
“什么!”陆炳失声叫道,“是父亲指使你?”
一语惊全堂,所有人都有些惊呆,以为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