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铛”两枚带血的箭矢被扔进铜盘里，短得那枚是从受伤官兵那里取下，长得那枝是从酸枣林那发现的尸体上挖下，两枚都是杨木制箭矢，箭杆作工颇为精良，用得是雕羽，与箭头衔接处都带有血槽，制作需要一定的制造工艺，矢簇箭头呈扁平的锐三角，尖锐有如针状，后带有三角倒钩，形状似如狼牙。
这种狼牙箭矢一经强弓射出，百五十步内，一般甲胄内附的钢丝网状很有效作拦截，透甲楔入绝不是难事。
陆炳莫名地有些烦燥，有烦心事迁动着，静不下来了，扔掉两枚矢后，负手在署廨内走动不停。
人走到病塌边上，包医官连忙站起，等待陆炳的寻问，周玉山依旧昏边不醒人事，唇抿得紧紧地，白晰的脸面上依旧毫无起色，但呼吸间尚算平稳，按包医官的说法是渡过危险期，醒来是迟早的事。
原来杀手的目标，半夜不活的锦衣卫密探指得应该就是指周玉山，显然行刺一方误中了副车，人其实是搬进了指挥公署，由陆炳亲自陪同照料看护。
“包医士，又劳你辛苦一宵没睡，先下去用完早膳，到宾馆中歇息去吧。”陆炳客气地送人，“有事，我会派人去呼你。”
“小可恭敬不如从命。”包医官欠欠懒腰，识趣地作告退，“可要小可为陆大人叫些吃喝来。”
“烦劳挂心，不用，我自有理会，多谢。”
客气地打发走包医官，陆炳又回到铜盘前，拿起长地那枝羽箭作细看，甘勇上前轻声作问：“大人，看出什么来了吗？”。
“毫无头绪，真能看出些什么就好了。”陆炳轻轻摇了摇头，“只能从矢的工艺制作上来看，用得是杨木、雕羽、铁簇，一般官军平常雁羽箭，尺度会略短，所有簇也没有倒钩，民间猎户人家则用纯木或纯竹制箭，以鹅毛充羽，而这箭矢唯一透露的讯息是，这类木制雕翎狼牙箭矢原本应该出现的地方是边关。”
“可大人也说过，若是要运往边关，军器出厂时定会打上军钤。”
“问题看来又回到了原点上，这正是此中的关键，也是我们急待追查的地方。”陆炳说，“别业凶杀案现场遗留的边军制式武器到现今的杀人灭口所使的雕翎箭矢，两者间隐藏的背后会是什么样关系？还有这些来源不名的军中制式兵器，泛滥到如此程度，到底怎么一会事，是哪个部堂司署中间环节出了纰漏，还是真有私下的军工制造厂存在。”
甘勇想起来了，说：“这个追查任务，大人不是已让高参赞全权负责了吗？”
“一连好几天了，没有个准信，我也没细加留心过问，进展情况还不知如何？”陆炳语气有些不满，恨恨地说，“也许当时真应该亲自跑一趟，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在搞鬼，故意拖延时间，阻碍我们的办事。”
他把目光转到了盛满金条的药篓上，抓出几根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说：“这两篓子黄金恐怕不下八百两吧，按现在官方市价可兑二千四的白银，那帮杀手还真会要价，不轻不重，方便随身携带。”
“也方便了被雇主拿回。”甘勇苦笑起来，转首向周玉山扫了一下，叹息地说，“这么多条人命，就只值这么点，七个相关联的人中，有六个被杀了灭口，还有一个还是半死不活。”
陆炳顺着视线方向，也露出了苦笑，颇有同感地道：“眼下饵是在啊，送上钩子的鱼却死了，幕后蠢蠢欲动的大鱼却依然逍遥自在，下一步对方会怎么动作，是偷偷潜来捅上一刀，还是明目张胆地作行凶，我们可以说是毫不知情，又得被动地等待了。”
“大人不主动出击，追查这笔黄金来源？”
“没法子查，都城内外的官坊多如牛毛且不说，私坊也是不计其数，尤其是那些非法的地下改铸坊铺，一时半会儿，真不知从何查起，恐怕是大海里捞针。”陆炳作了解释，但不是最终目的，神情逐渐变得万分肯切起来，“况且我还有个私下请求，还记得昨日回衙时所说，**的安全就交托给你照顾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
“带上这个，你立即南下追踪，去把**早回来。”陆炳从案下的抽屉里取出丹青画像附上那封信，郑重地说，“不管她在作什么，务必保护她的安全，将她平安带回京，玉山现在都成这样了，若她再出事，我于心何安呐！”
“好吧！我只能说是试试，人海茫茫，找不找得到还不一定。”甘勇有些不情愿，面对陆炳的肯求显得万般无奈，颇不以为然地道，“文明，不是我说，这男女情爱一事，必须自行处理，有了矛盾何不当面说清楚，何不暂且丢下……算了，不说了，我答应。”
意思的理解上有偏差，陆炳也不多作解释，一切言之过早，况且对事物的看法也是因人而异，尤其涉及这类敏感的私杂事件，多说更是益，反会增加芥蒂。
“那就拜托了，辛苦一夜了，去休息一下，午后就出发吧。”陆炳敷衍的神态，让甘勇失望不已，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作靠退，信口问及：“文明，怎么不见鹏远人呢？”
“他呀，闲不住，城里刚才有消息传来，东厂那个取走卷宗贴刑官有了点眉目。”
俩人想起了这个家伙，全都会心一笑，方才产生的一丝无愉快，顿时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