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亮晶晶,一闪一闪落海里......”铁性口中哼着一首不知道名字的儿歌,在朱砂巷内飘然来去。在他脚下的,是数百具尸体,而这些尸体还在逐渐增加中。
铁性悠然的在朱砂巷内唱着歌,而地上蜿蜒的血液早已将藏身在一旁的萧逢春的双脚浸没,同时,他的牙齿依然在撞着不停。他知道这时候的铁性进入了一种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境界——回忆。
回忆曾经在母亲怀抱中的温暖,曾经在父亲教导下的成长,曾经在弟弟敬爱中的骄傲,以及这一切为之破碎后的愤怒。
所以铁性才会唱那首儿歌。他在缅怀自己的过去,痛恨自己的现在,迷惘却又坚定自己的将来。
梅子青的死和绿袖的决绝是他的心灵为之释放的最后砝码。他想起了过去——从被这些该死的日本人的伏击的那一刻起,萧逢春就不得不面对这样的恐怖之境。
铁性在回忆之中无意识的杀戮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无论是谁。
哪怕是萧逢春,只要在这个时候被铁性看见,就有可能被铁性一抬手之间,轻轻的抹去生命的痕迹。
这种抬手就是铁性的记忆,一片片的惨痛的记忆。这种如同梦魇一般的记忆碎片又哪里是人力可以消除人体可以抵挡的呢?
难道这样的刻骨的仇恨可以因为一件希奇的物品就忘记么?可以因为一件珍贵的礼物就忘记么?如果为恶者没有跪下悔过没有哭泣着责备他自己的过错,又能凭借什么消除这样恐怖的记忆?
萧逢春不知道自己可以支持到什么时候——当一个又一个忍者冲上去死亡之后,是一群一群忍者,但当这些忍者也无法再忍,往后撤退的时候,铁性终于开始了他那灿烂的杀戮。
他尾随着任何一个敌人,在用那种冰冷而毫无生机的目光扫过之后,就会轻轻的抬手,无论你使用任何的忍术,他仅仅就是用那么一记指头凝聚一道指风,看似轻柔却又迅捷狠毒无比的钻进你还在准备忍术的身体里。
在你还没有了解他为什么又忽然翩然离去的时候,一道从心口喷涌而出的鲜血会为你给出答案。
没有任何的花招,他只是轻轻的过来,然后出指,再又轻轻的离开,不管你的防御,不看你的幻术,即使你立刻治疗自己,也无法阻挡心口上那道血泉的喷起。
被点中的人,也不会立刻就死亡,他会捂住自己的心口,恐惧的看着那黑色的犹如一只蝴蝶般的身影,或者在追逐他的残影的过程中死亡,或者看着他持续的杀戮恐惧着倒下,直到另外的尸体将你掩埋,并用自己的心口仿佛祭奠一般在周围撒开片片嫣红的鲜花。
萧逢春既不敢喊也不敢动。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喊,铁性就会飘然而来或者只要一动,就会看见一根洁白的手指从自己的心口处轻轻抽离。但他也不想继续承受这样痛苦的坚持。
终于,在他忍不住,下定了决心要冲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了自己面前的红色中,多了一张年轻的面容,和在一片黑色中亮起来的一点白色。
“不!少爷!”萧逢春终于失去理智的尖叫起来。就如同以前在他面前恐惧尖叫的女人一般无二。
但他也和那些女人一样,他无法阻拦铁性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于是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根手指越来越近,即使他全力弓身想要躲过这一击也无济于事。
“阿弥陀佛!”这一定是神的声音!萧逢春在瘫软下去前,心中对这阻止了铁性的手指的声音充满了感激。
铁性回头,见到的,是一个灰衣僧人,与那洞中救他一命的和尚一样的僧人。
“世间仇恨如梦如幻,施主,苦海何曾有涯?回头方是岸。”僧人低头合十。
铁性在回忆中微微一笑,放过了萧逢春,一闪间就已经来到了僧人的面前,那白皙的手指,就轻轻的戳了下去。
“阿弥陀佛。”僧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口中诵了声佛号,竟然不闪不避。
最终,铁性的那根手指停留在和尚的心前。
“大和尚好心性。”铁性微微的笑道,终于从混乱的回忆中依靠佛言将自己抽拔了出来。
“施主谬赞。”僧人合十回礼。
“多谢大和尚了。”铁性又变回了自己。
“施主心中有善,自然能回来。贫僧告辞。”僧人倒不受这铁性的谢意,转身就走。铁性也不阻拦,微笑着送他离去。
“少...爷...”直到此时,萧逢春才从瘫软中恢复了起来。
“我们走吧。”铁性望着躺在血河中的萧逢春笑道。
“去......去做什么?”萧逢春挣扎着爬起来,小心的问道。
“杀人.....”接下来的话,让萧逢春几乎又滚落回满地的血污之中。
半空中,铁性飞身而起,身上洁净的黑袍张开了甩袖,他就如同一只黑翅膀的蝴蝶,投进了渐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