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我师父的那一招不好接吧???”慰德冷笑着道,他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令得指节泛白。
他面前的,正是杀师仇人邝国华。
邝国华手中掳着朱焕——这是他略施小计就手到擒来的猎物,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如何挡下这庖丁门人。
“师父???”邝国华决定装傻:“你师父是谁???”
照他的想法,反正他杀人的时候没被人看见,只需要死不认帐就可以了。却没想到这慰德却是藏在地下,看了个全场。
慰德并不说话。他的双眼开始泛红,手中的刀,缓缓的举了起来。
邝国华是刀上打滚的人,心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他的七杀劫本就握在手中,也不放下朱焕,内力过处,剑身开始呻吟起来。
慰德出刀!!!
刀长三尺三,刀重三斤四钱。虽非重刀,但刃如秋水,寒芒四射,端的是一口好刀。
秋水凝处,寒气袭人。
邝国华不闪不避,仗着自己手长半寸,剑长半分,一剑直刺,毫无花巧的直奔慰德的咽喉——最简单的,也是最要人命的。
慰德笑了。
他的笑很奇怪,奇怪到邝国华立刻就变招后退——杀手的直觉告诉他,这小子的这一刀中有诈。
慰德先是一愣,然后又是怪异的笑着,一刀劈了过来。
先机一失,哪里还有邝国华还手的余地?
庖丁刀法本身讲求游刃有余.见缝插针的打法,这一下,邝国华要想还招,却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邝国华选择急退——飞身急退。
慰德急追,一刀直刺半空中的邝国华。邝国华在空中出剑击刀,身形一折再折,直落身后的树林。
刀闪,血现。
刀,透体而出,血雾溅了慰德一脸。慰德也愣住了,不到四招,这曾经名振天下的杀手,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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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娘娘!!!”看门的老嬷嬷眼见着那石朝露从太子的寝宫跌跌撞撞的回了来,手上抱着她的孩子,又是血又是泥的一路如失了魂般的回来,不由得急了:“这是怎么了???娘娘???”
石朝露晃过了那老嬷嬷,进得自己的宫,啪的一声往地上倒了,这才大哭起来。
“我的孩子啊!!!”石朝露初为人母,未料得那太子竟然是如此的狠心,竟然杀了自己的骨肉,她如何不惊?如何不怕?又如何不伤???
老嬷嬷锁了门,往里间来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又有谁会相信太子妃的待遇,竟然连一个普通的才人都不如呢???嬷嬷口中叹着气。
眼见着自己的主子,哭得狠了,不由得心中一酸,也是垂下泪来。
???!!!那孩子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嬷嬷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再一细看,果见那孩子脸虽是憋得很了,却没现出死气来。嬷嬷抢了孩子在手,在那小胸脯上就是一拍,在人中上也是一掐。就听得那娃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石朝露先是一惊再是一喜,这一惊一喜之间,竟是不自禁的晕了过去。
嬷嬷心中高兴,她知道,那娃儿可算是福大命大了,竟是假死。
嬷嬷口中念着菩萨保佑,将那母子二人都往床上扶了,这才安静的坐在了床边。
她那粗糙的手,不断轻轻的***着石朝露的额头——这孩子,是她打小就看着长大的。怕宫里人待她不好,嬷嬷自己又一路跟了过来。
眼见着,还盼着能过上好日子,不料,却换来这种结果。
嬷嬷看着石朝露在梦中忽惊忽喜的脸,不由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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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深宫如狱,月光如冰。
石朝露幽幽转醒,大喜大悲之后的感觉,就仿佛把人给掏空了一般的无力。她疼爱的看着这在阎王爷门口转了一圈回来的小生命,眼中透出仿如身在梦中一般的虚无来。
“娘娘,夜深了,你早点歇着。”嬷嬷搂了几床棉絮回来。
“嬷嬷...”石朝露看着现在已经安静下来的儿子,眼睛中充满了关爱和疼爱。
“娘娘...您要有事...”嬷嬷说到这里,嘴唇都不觉间颤抖起来:“您说,您说,别憋在心里头,别憋坏咯。”
石朝露笑了。
“嬷嬷,”她从床上下到地来,忽然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朝露今天求嬷嬷一件事,还请嬷嬷务必答应了。若是不答应,朝露......朝露...朝露就不知道去求谁才好了。”
“娘娘,您说,您说就是的!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嬷嬷见扶她不动,手足无措之下,自己也跪了下去:“您是主子,您有事儿,只管吩咐了下来就是的,纵是要往火里跳,油锅里滚,嬷嬷也不怕。”
“嬷嬷......”石朝露看着这个父亲从街头拣回来的老人家,心中的感激实在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强忍着泪,把自己的孩子抱了,塞到了嬷嬷的怀里:“嬷嬷,我求你,你把他带出宫去,也不要回相府,直接找个好人家,托付了,朝露在这里就叩谢您老的大恩大德了。”
石朝露,话一说完,在那地板上就叩下头去。
“娘娘...您这是...您这是...折煞了我啊!!!嬷嬷心里明白你苦,明白这娃儿也苦,可是我一个老不死的,偏又是个妇道人家,这里是大内啊!!!你教嬷嬷如何逃了出去???”嬷嬷心中不忍,口中泛出无力的苦涩来,伸手把石朝露给扶住了。
“嬷嬷,您先听我把话说完。”石朝露知道与儿子这一别,怕是永不相见了,心中不舍的流下泪来,却又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是以忍痛将心底的秘密,说给了那嬷嬷听,只盼能助那嬷嬷带着这小娃娃能逃得一命:“我半年前,刚入宫时,在这慈心殿后小睡了片刻,梦里,不小心的把圣上赐的涣溪纱掉进了殿后的小河里,朝露不敢声张,仗着小时候会水,自己偷偷的去捞了回来。朝露就知道,那河,是直通禁卫军统领周子勤的房前的。你出不去这慈心殿,就从水路走,你到了子勤的房前,你求他放你二人一条生路,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
石朝露,阻止了嬷嬷插话。把自己身上所有首饰都一一取下来,塞到了嬷嬷的怀里。最后又从房里取出了一根青色的羽毛递于嬷嬷:“这是子勤以前送我的,你对他道:‘这是朝露给的,说是今生负你太多,来生再报。若他还当我朝露是他的妹子,就帮了我这一回,送了我那孩儿出去。朝露来生纵是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话到这里,石朝露已经是泣不成声。
嬷嬷也只是跟着哭,跟着哭,早已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太子驾到!!!”一声喝喊,几乎连两人的魂都吓了出去。就听得有人在打门了。
“嬷嬷,你快带着他走...躲得远远的,永远莫要回来了。”石朝露急道。
嬷嬷应了,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拿了背带,把孩子在胸前绑了,就奔往后院而去。
石朝露,银牙一咬,把泪一抹,坐在床上,把房里放着的几坛子好酒也打翻在了床上,自己上chuang去静静的坐了,就等着那些卫兵们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