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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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入葬

三个人几乎一夜没有合眼,生生地坐了一宿,但相互之间几乎却没什么交流,而是各怀心事。卓雅心里除了悲痛就是伤心,父亲和族人全都撒手里去,如今世界上就只剩下了李朝阳一个亲人,再加上仓巴一个族人了;仓巴则是愤愤不平,如果苗寨没有找来那个神秘的男子,就凭那些人怎么可能是木佤人的对手!

李朝阳则是拼命在想,那个江海洋怎么会变成这样?自从在寄死悬窟中失踪之后,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李朝阳又看到卓雅,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一天之前还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之一——新婚、族长的宠爱、无忧无虑的生活。可是命运无常,卓雅在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全部的亲人和朋友,即便是萍水相逢之人也不能对她撒手不管,何况她还是自己的妻子!

第二天一早,仓巴就提议将族人全都安葬,卓雅是什么主意都没有了,李朝阳虽然被认为成了“族人”,但说到底仍是一个外人,因此也没有意见。按照木佤人的习俗,族长去世之后是要进行树葬的。

树葬是流传在我国大江南北的一种古老的丧葬习俗。早在三国时期就有这种葬法,传说中南蛮王孟获死了小妾时就采取的树葬。别看这位蛮王生就一副粗人的嘴脸,但内心里的感情却一点儿都不含糊。南蛮王命令属下用从汉人地区换来的上好锦缎裹住小妾的尸体,并将其葬在一棵高高的青松枝杈上。孟获的族人则围在属下唱歌、跳舞,用这种方式来悼念这位漂亮的小妾。时过境迁,到了现代,树葬则主要流行在我国黑龙江、内蒙等地区的鄂伦春族和鄂温克族地区。

木佤人的树葬与鄂伦春族相似,并非那种“传统”的以柞木做棺,将尸体放入树棺的葬法,而是用藤条和树干扎起一个简单的架子,再将族长的尸体紧紧困在木架上,然后高高地吊在木瓦山脚下的那片鬼哭林的望天树上。据说那里是距离天神最近的地方,族长的尸体在天神的注视下经历日晒雨淋,在自然腐烂的同时,族长的灵魂就能够被天神召去,从而更好地保佑他的后代。

仓巴是除了族长之外,族里唯一能够通神的人,他对族里的一切传统、历史都了如指掌,也是族里大小仪式的主持者。族长在大难临头的时候选择让仓巴活下来,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李朝阳按照仓巴的说法扎起了木架,而仓巴则用藤条首尾相接制成了一条几十米长的绳索。三个人来到望天树下,仓巴选了一棵粗细和高矮都比较合适的望天树,将绳索的一头系在腰间,嗖嗖地就爬了上去。没一会儿的功夫,李朝阳和卓雅就看不见仓巴了。

等到仓巴爬上了枝繁叶茂的树冠处,就找了根粗壮的树枝,将藤条从树枝的另一面垂了下去,一直垂到接近地面的位置。这边李朝阳则与卓雅一同将捆着族长尸体的木架系在垂下的藤条上,在用力拉扯起另一面的藤条,这就形成了一个类似于滑轮的原始装置,族长的尸体一点点攀上树冠,上面则由仓巴接着,利用几根相近的树枝牢牢固定了起来。

卓雅默默念起了木佤人的祷告词,这一次她却没有掉眼泪——在木佤人的信仰里,能够被执行树葬的族长都是族里最为崇高的人,他们是被天神的召唤才离开了尘世,因此族里的人都要为此进行盛大的欢庆仪式。只不过如今族人已然灭绝,仪式是不可能了,卓雅只好遥祝阿爸一切顺利。

对于其他的族人就没这么费心了,根据仓巴的说法,除了族长之外,其它人一律实行火葬。李朝阳心道,阶级之分果然无处不在,尽管这只是一个接近原始的寨子,却仍旧会有地位高下之分。当然,这些话是不能说出的。

说起来火葬的历史更为悠久,据称早在新时期时期我国就可能有了火葬的存在,只是缺乏最直接的遗物证明。有确切记载的火葬习俗出现在战国时期,《墨子·节葬下》记载道:“秦之西,有仪渠之国者,其亲戚死,聚柴薪而焚之,熏上谓之‘登遐’,然后成为孝子。”意思是说,秦国的西面有个仪渠国,这里人的双亲死后,聚积柴薪把双亲的尸体烧掉。焚烧的烟气上升,这就说明死者“登仙”了,采取这样的做法给双亲送葬才能被认为是孝子。

但火葬大面积流行中我国,则是佛教传入之后的事了。传统的儒家礼仪提倡的是土葬法,可佛教的“荼毗火葬法”传入中国后,却彻底改变了中国人的丧葬习俗。佛教的观点认为,人的肉体是“不洁净”的东西,也是灵魂的牢笼,人的灵魂之所以不能变得崇高,正是因为肉体无穷无尽的***所致。只有将人的肉体焚烧之后,那些灵魂才能得到超脱。火葬最早流行在僧侣阶层,后来才扩大到民间。

木佤人的火葬较为简单,主要是将尸体放置在一块空地之上,将死者生前所用之物遍布其身,然后焚烧。焚尸之后的骨灰则被深埋在死者生前的住处,意思是死后依旧不忘故土。仓巴与卓雅、李朝阳商量了一下,既然全族人都未能幸免,而镇寨至宝木鼓眼也不复存在,那么干脆将木佤寨付之一炬,让全族人的骨灰都随着这兴旺了几百年的寨子一齐升天。

三个人立即动手,将族人的尸首全都集中到大木屋附近,随后又拆下了几间木屋,将所有木材都集中起来烧掉。虽然木鼓已然不复存在,但木佤人的信仰依旧未灭,卓雅与仓巴还是习惯性地向着木鼓屋的方向深深地跪拜,然后再一人点起一个火把,亲自送他们最亲的人走完阳世最后这一段路。

熊熊的烈火将天空都映得通红,李朝阳、卓雅与仓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木瓦山。

下面就是计划此后的事情了。卓雅是举目无亲,跟着李朝阳回到北京是她唯一的选择,何况李朝阳也早已暗下决心,再不能让可怜的卓雅受到任何伤害,姑且不论那场婚姻是否出自本意,但照顾卓雅却是他一万个愿意的事。原本李朝阳也想让仓巴一起去北京,但生性固执的仓巴却怎样都不肯离开这片故土。不论李朝阳二人怎样劝说,仓巴都只肯在县城落脚,根据仓巴的说法,这样他可以经常回到木佤寨旧地,守护着族人的灵魂。

万般无奈之下,李朝阳只好帮助仓巴在县城安了家。在县城人的眼里,虽然木佤人个个野蛮残暴,但仓巴却是个很不错的人,他每回带来的山货都是县城人最抢手的东西。如今仓巴仍旧拾起老本行,采摘山货制成山药贩卖,倒也不愁生活。

临走之前,仓巴紧紧握住李朝阳的手:“卓雅小姐就托付给你了,请你务必照顾好卓雅,我替我们全族人感谢你了。”仓巴依旧习惯将全族人挂在嘴边。

李朝阳点头道:“仓巴大叔您就放心吧,卓雅可是我媳妇儿!对了你也得照顾好自己,有很多关于木佤人的事儿,我还要回来请教您呢!”

仓巴点头道:“没问题,我就在县城里,哪里都不去。你是我们新的族长,夺回木鼓眼的事情可就全靠你了!”

李朝阳无奈地点了点头:“尽力而为!就这样吧,后会有期!”在他点头的时候就已经明白,除了要身背南华宗传承千年的任务,自己肩上又多了夺回木佤人镇族至宝的重任,不是他李朝阳闲着没事儿想要四处找活儿干,而是情势所逼,他想拒绝都不成!

李朝阳与卓雅携手离开。对于李朝阳来说,他是被一个又一个的枷锁牢牢地套住,再也挣脱不得;对于卓雅来说,从此将要离开故土,闯入山外面那个完全未知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