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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八神幻象(下)

与前面两人相比,穆老爷子完全从寄死洞窟中脱离,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来到了将近四十年前的朝鲜战场。

前面说过,穆老爷子曾经在部队服役,在当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抗美援朝运动中,年轻的穆寅是第一批开赴朝鲜的志愿军战士。“联合国总司令”换了几茬儿,从麦克阿瑟到李奇微再到克拉克,可穆寅他们这一批战士却始终战斗在朝鲜战场最前沿。

穆老爷子对眼前的坑道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曾经驻守四十多个日夜的阵地,早在战役正式开始之前,身为班长的穆寅就率领战士们驻扎在一个叫做上甘岭的小村子里。后来战斗开始,穆寅的任务是驻守597.7高地某处,与另一个山头——537.7高地遥相呼应,截制美军夺取这两个山头的企图。后来战斗规模不断扩大,双方竟然在这块只有3.7平方公里的地方先后投入了近10万兵力,战斗升级成战役,正式被命名为“上甘岭战役”。

经过了几次的反复拉锯争夺,志愿军战士终于又夺回了597.7高地。穆寅呆呆站在那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回到了这个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地方。这时候江富贵的声音响了起来:“班长!班长!快卧倒!”说着就将穆寅扑倒在地。

穆寅与江富贵卧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巨大的爆炸声和山石碎裂的声音就充斥着人的耳膜,是美军例行公事的轰炸又来了。自从战役打响之后,穆寅已经记不清楚敌人一共进行过多少次这种大规模的轰炸了,他只知道,每一轮轰炸过后,都会有弟兄伏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轰炸持续了二十多分钟,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终于消失,穆寅拍了拍身上厚厚的尘土站了起来。身边江富贵也是安然无恙,这让穆寅稍感安心——两个人是同乡,穆寅大江富贵三岁,一直像大哥一样照顾着后者。穆寅看着江富贵那张被汗水和泥土弄得脏兮兮的脸,心里打鼓:这是在做梦么,我刚刚还在寄死窟里面,转眼又来到了上甘岭,四十年前?

可是战场上却没有时间进行思考,转眼间坑道外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江富贵用力摇晃发呆中的穆寅:“班长!敌人冲过来了!”

穆寅扔掉思绪,端起手里的美式汤姆森冲锋枪突突突地射了起来。敌军这次的突击显然是有备而来,被炮火翻了几遍的山坡上几乎没有任何掩体,但敌人人数众多,铺天盖地。志愿军这边很快就抵挡不住了,好几个兄弟倒在了敌人的枪口下。

“砰”地一声,穆寅左手边的战士倒在地上。江富贵急了,站直了身子发了疯似的扫射。穆寅对这个场面是再熟悉不过了,接下来敌军会一颗手榴弹扔过来,江富贵将被炸得血肉横飞,死前倒在穆寅的怀里,拜托自己照顾家里才不到两岁的儿子——孩子的名字是江海洋。那是穆寅一辈子的遗憾,每每回想到这里穆寅都在愧疚,为什么当时没有阻止江富贵的激动,没有将他扑倒在坑道里,身为班长的他,竟会在那一瞬间犹豫和退缩,而这瞬间的犹豫,不仅让穆寅失去了最好的兄弟,还让他结了一个一辈子都解不开的心结。

如今相同的情节再次出现,穆寅顾不上这是在做梦还是其它的什么,总之不能让江富贵再次死在自己面前,相同的遗憾,怎能出现两次。穆寅噌地跳了起来,一把将江富贵推开,但那颗手榴弹还是不期而至,穆寅却来不及躲避……轰鸣的爆炸声让穆寅眼前一黑。

等到穆老爷子再次睁开眼睛,却又回到了模子坟当中,身边的江海洋则像是昏迷了一样,只有眼白,呆呆地站在那里。

李朝阳等人见穆老爷子也醒过来,欢呼道:“老爷子!穆叔叔!赶快出来,那是个陷阱!”

穆老爷子问起究竟,李朝阳只好将八神诈盘的来龙去脉又解释了一遍。“怪不得,”穆老爷子道,“我刚刚好像是做了个梦一样,但脑子里又清楚得很。”

“穆叔叔,您看到什么了?”周若男问。

穆老爷子将上甘岭的战斗复述了一遍,周若男早就听说过穆老爷子的这段往事,沉默不语。李朝阳与梅英却是头一次听说:“哦……原来江海洋的父亲跟您是老战友!”

李朝阳吐了吐舌头:“上甘岭战役是1952年吧,那时候江海洋就两岁了,这么说他比我大了十几岁,可是看起来够年轻的,我还把他当小弟一样看待呢。”

“我也没看出来。”梅英有同感。

“这么说来,你们接受的都是不同方面的考验。”李朝阳回到八神诈盘里,“周若男见到了父亲,那是关于亲情,遇见的可能是护卫之神六合,六合性格平和,很有亲善力;老爷子见到了老战友,那是关于友情,又是战争的场面,可能是白虎,白虎是凶煞之神,专管兴兵打仗;至于梅英,神神叨叨的不肯说,谁知道她是不是见到了什么小情人之类的……哎呦!”

梅英早就知道李朝阳嘴里没好话,狠狠给了他一拳。

穆老爷子担心江海洋的安全:“怎么咱们都出来了,可海洋还是没醒过来呢?李兄弟,你没办法救救海洋吗?”

李朝阳双手一摊:“能救我早就救了,可这东西谁都没办法,只能靠自己。人的心智是最难控制的东西,最坚强,也最脆弱。用外力去控制人的思维,一个不小心就会起到相反的效果。魏村长提到过的那个发了疯的道长,没准儿就是被这八神诈盘给闹的!”

“那咱们就只能在边上瞧着?”周若男问。

李朝阳点头:“完全看江海洋自己的造化了,刚才我不也是这样看着你们一个一个出来的吗?这东西有点儿像下蛊或者降头术,直接跟人的思维交流。可是道家之术却主要以人的气脉为主,跟它完全是俩系统,没办法。”

只要遇到未知的东西,周若男的好奇心就被调起来:“下蛊和降头术?这些东西也是真实存在的吗?”

梅英想到的则是另外一件事:“这么说,下蛊和降头术比你的道术厉害了?”

李朝阳心说怎么就这俩姑娘事儿多,老是问个没完,只好含糊其辞:“道家之术是正气凛然,那些歪门邪道的怎么能跟道术相提并论!不过这些法术各有各的特点,又主要流传在少数民族地区,怪神秘的,倒也说不上谁强谁弱。”

四个人只好原地等待,希望江海洋也能顺利从八神盘里走出,但事情并不顺利,江海洋醒来的时候,两只眼睛全都变成了黑色,一点眼白都没有,好像被灌满了黑色的墨水。一眼看去,像是两个深邃无底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