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毫无道理地下起了小雨。
当第一滴雨落在肩头的时候,张飞还以为是幻觉,可是当第二滴清晰滴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才用手擦了擦脸,抬头看着空中的晦暗发红的太阳,疑惑地说道:“怎么回事儿?l露着太阳下雨,这是邪了门了!”
不过,张飞的注意力显然没有真的在这怪异的天气上,说完这句之后,他看着关羽,皱眉道:“二哥,如今马超已走,曹操又出。我们这么隐忍,是不是一切都白来了?”
“不错,我们是该回去了。”关羽颓然地叹了口气:就在马超刚走的一瞬,他脑中也闪过了全力出兵的念头。然而,毕竟顾及千里攻袭濮阳之后不能久守,才犹豫了片刻,使得曹操率先登场,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泡影。
可关羽毕竟是骄傲的人,他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留下就离去。于是他脸上鲜有地露出了一丝令人难懂的笑容,开口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离去,总得让人知道,我们曾经来过。”
同张飞说罢这句,关羽便回头重重下令道:“将所有旌旗都打起来,排兵布阵,缓慢离去!”
而此时阵中的张郃,则面对着曹操,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样子。最后,看着曹操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曹公,你与主公早就有约在先,将东郡割让与主公。今日你临时撤兵,致使我等损兵折将,而此时你又杀了个回马枪,如此所为……”
“我说过,这些,我自然会同袁公交代!”曹操催马上前,打断了张郃的话,待赶制他面前之后,才微笑着轻声说道:“张将军,莫要再多言了,若是再逼迫曹某,曹某在袁公面前,也不好替张将军开脱。虽然张将军一心为袁家着想,但不见得袁公就会领情……”
说到这里,曹操看得张郃脸色大变,才会心笑了笑,继续低声道:“张将军,多言多错,多心多难。跟着袁本初,你的才能只会日渐磨灭,又何必为小人背黑锅?”说这句的时候,曹操有意无意地向颜良那处看了一眼。
而张郃会意,同时,更是听出了曹公话中的另一层意思。只不过,张郃毕竟乃恪守将道的名将,虽然领曹操之情,但却是躬身致歉、装作没听出曹操暗中招揽的意思道:“曹公指点,郃记下了……”
而此时曹操看着张郃一副糊涂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拍了拍张郃的背,展颜道:“看来,张将军已经上道了……”
对于此,张郃只能苦笑:敌强他弱,除了假意退步之外,张郃又能怎样?更何况,他还知道,曹操此时故意在两万袁家军的面前,表现得对他如此重视,那除了让自己在袁家那里更辩解不清之外……哎,世人皆说曹孟德七窍玲珑心,一举一动都有奸计。今日看来,果然没有半点夸大其词。
不过,曹操后来做得一件事儿,倒是还挺让张郃感念的。因为曹操在放过张郃之后,竟然直接开口向颜良说道:“颜将军,今日曹某便先暂纳濮阳,还望将军在袁公面前,详诉今日酷烈波谲,莫要让袁公误会!”
颜良此时听曹操这番话,整张脸都气红了:误会你妹!要我是真向主公禀告,那主公倒是真可能不会误会你,但绝对会先误会我了!而你这东西,放着面前的张郃不说这句话,为何偏偏要找上我?!
不错,这番话,谁应口,那濮阳城、甚至整个东郡的丢失,就在谁身上。颜良虽然平时一副刚猛粗犷的样子,但在这种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儿上,他是从来不会沾惹的。
可是,今日曹操偏偏找上了他。而他又同张郃同等官职,又不能直接言明让曹操询问张郃,一时当真被气得跳脚。然而,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颜良却猛然听到东侧山林上,隆隆有军阵声响。抬头一看,不由感谢苍天!
明亮的绿色大旗上,一个偌大的‘关’字飞舞,颜良虽然一直对那个排名在他之上的用刀高手关羽不以为然,但此时,他却很感激关羽的出现,开口对着曹操道:“曹公,此时说这话,未尝有些早了。不如我等联军先破了刘备大军之后,再谈论濮阳归属如何?”
而曹操显然也没有料想到刘备的军队竟然如他一般,一直隐藏在战场之外。但凝视了那杆大旗一会儿之后,曹操便想通了刘备军来此的原因。同时,也进一步想到了刘备军的所为,不由开口哈哈大笑道:“颜将军欺我!曹孟德在此,关云长岂能下来作乱?!将军还是好好看看,他的旌旗,到底是朝向何方的?”
果然,颜良再度抬眼一看,不由肺都气炸了:先前层层叠叠冒出遮天的旌旗,此时竟然纷纷旗面朝后,分明是撤退的走向!
同一时间,曹操同样也再度望着山上的旌旗,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冷芒,心中冷笑不已:关羽啊关羽,难道在刘备那个小家子气的主公手下,你也变得如此愚不可及了吗?你以为此时这般卖弄,就会卖我曹孟德一个人情?实在是太异想天开,徒增笑耳!
尤其,颜良再度讷讷无言,脸上的羞恼却是是人可见。尤其是曹操还清楚看到,此时颜良瞟向张郃的眼神当中,已然有浓浓的记恨……由此,曹操心中不由更加欢悦。
然而,打破曹操心中欢悦、同时也拯救颜良尴尬的,不再是人,而是失去了主人的赤兔马。
这个时候,赤兔看到吕布一动不动,似乎也明白了吕布殒命,它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一面发出悲凉的长嘶,一面围绕着坐地不起的吕布来回踱步,仿佛是在呼唤自己的主人重新站起来,再度骑上它逃出这个令它很不舒服的地方。
看到此,曹操恍然动容,轻轻低吟了一句:“想不到,最终陪伴吕奉先余路的,竟然是这匹通灵的战马……”
战将多爱马,尤其是曹操此人,此时更是心念大动。不由上前试图加以劝抚,却不曾想,赤兔竟然冷不防狠狠一口咬在曹操左肩上,阻止曹操上前。当时曹操便感到肩部巨痛难当,忍不住痛呼起来,真怀疑是否被咬伤了骨头。
“孽畜焉敢?!”夏侯惇见状,护主心切,一把擎起手中大刀,急速奔来,看样子,便是要当场斩杀了赤兔!
“元让,住手!”曹操此时已然是冷汗淋淋,但尽管如此,他却也没有闪躲,而是一边喝住了夏侯惇,一边咬牙强忍着伸出右手,轻轻抚摩着赤兔那红缎子似的皮毛。
很有一段时间,赤兔才慢慢镇定下来,先是侧着头用乌黑的大眼睛瞪了曹操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了嘴。随后它连打了几个响鼻,然后低下头拱了拱一动不动的吕布,发出低低地哀鸣。
曹操看着赤兔火一样的长鬃,被渐渐滴落的雨水粘成一绺一绺地贴在它的脖颈和面颊上,那长长的睫毛和亮晶晶的眼睛上面都是水珠,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由此,曹操忍不住回头看了吕布一眼,赫然惊惧发现,吕布的面色仍旧栩栩如生,嘴角那抹说不清的弧度,竟然还看着曹操在笑!
这猛然诡异的惊悚,一时吓得曹操脸色煞白。可再揉眼细看之下,又见吕布仍旧一副静坐的模样,丝毫未动……
由不得,曹操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奉先公的遗体,曹某收下了。既然奉先公如此想得濮阳城,那便让奉先公在濮阳城中长眠吧……”
“怎可如此?吕布的首级,定然要斩下献于主公……”这天大的功劳,也是唯一能让袁绍欢心的筹码,颜良是说什么也不能交给曹操的。
可是,出乎颜良意料的是,曹操听闻此言之后。竟然猛然转换了之前还笑言的脸,陡然狰狞暴戾大喊道:“若不如此,那我现在你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