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史富贵看到这片土地想起了什么,也或许是经过这么多天的奔波之后,他总算想通了。他终于径直找到了刘子源。
“刘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史富贵的错,要杀要剐悉尊便,我可我的妻儿们他们完全不知情,求老爷高抬贵手,放过了他们吧。”史富贵一脸悲戚和灰心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杀你?”刘子源不解的问道。
“难道把我们带到这么偏远的地方,不是要杀了我们?”史富贵也是一头雾水。
“你以为我很闲啊,杀个人还跑那么远?”刘子源没好气地说,又吁了口气安慰道,“放心吧,我不会杀了你们的,你们就安心吧。真正想要让你死的,只怕会是司马家的人吧?你以为你们家继续呆在一城,司马家的人会放过你?把你全家带到这里来,我只是不想让你死得不明不白而己。”
“刘老爷的活命之恩,史家上下三十八口没齿不忘,请受老儿一拜。”史富贵毕竟不是蠢人,刘子源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过来,连忙就要下跪行礼。
刘子源并没有阻止,待他行完了礼之后,才淡淡地说:“你大概看了也大半天了吧,对这个地方有何感想?”
“嗯,”史富贵又打量了一眼整个岛,感叹道:“这里端的真正的是肥沃的好土地,地方虽然不大,倒也不缺灌溉的水,只是不明白这些人,放着这么好的土地,怎么没有人去耕种?却是一心想着偷盗抢劫”。
刘子源异样的看了一眼史富贵,看他那样子倒是挺懂得耕作的农夫一个,怎会帮着司马家做那么些下作的事情,难道仅仅有个女眷攀上了司马家的高枝,连人性都变了吗?
“若依你的估计,这个岛若是全部垦翻,能养活多少人。”
“起码十万人,”史富贵不假思索道。
“好了,”刘子源大手一挥,“很好,既然这样,这个岛现在就归你了,就叫史公岛,我给你十年的时间,你能把它全部垦翻过来。”
“刘老爷,你就放过老儿我吧。”史富贵立即一脸苦色,“就老儿一家,上有老下有小,一共才三十几口,怎么能整得过来?”
“放心,我会让马三陪你做伴的,”看着史富贵十分不愿意的样子,一挥手止住他的话又接着说,“放心,他不敢怎么样,以前做过的事情大家都是为形势所迫,以后便就此揭过了,我们还会派人来的。另外,你们去四周再看看,我给你们武器,只要找到活的,全部押过来给你们做奴隶,应该够了吧。”
“我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史富贵一脸苦色。“只望刘大人以后别忘了还有个史老儿在这偏远之地。”
“放心,我绝不会忘记的。说不定哪天我在一城混不下去了,还得继续在这里来避难呢,那时候你可别装作不认识我了?”
“刘老爷不是说笑的吧。”史富贵沉吟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说:“刘老爷这次回去了可得要小心应付才是。”
“怎么?你难道听到了什么?”刘子源不解地问道。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史富贵忙不迭地解释,“小老儿只是觉得,刘老爷这样和那些当官的都不同,小老百姓们当然感您的恩,可是其它的当官的,包括那些大户们肯定恨死你了。”
“哈哈,我知道你就想说我的官当不长了,是不是?”刘子源不以为然地笑道。
“不是,不是,小老儿岂敢。”史富贵激动的摇着手,可他那神色明明出卖了他自己。
“放心吧,也不怕告诉你,你以为我刘子源很在乎这个官么?错了,当然,我也不说自己多么高尚伟大,节高洁。我只是希望等我离任之后,这一城的百姓不说我是贪官狗官,那就心满意足了,若是还有人说我也做过几件事情,那我觉得就算受些委屈也算值了。”
“刘老爷自然可以不把这个官位放在心上,可知道在一城百姓们心中,这地方父母官却是他们的全部希望和寄托。”
“唉,”刘子源也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已经算是体制内的人了,但他仍然只是一介草根,就连英雄如谢玄者都如此的无助,他一个小小的临时太守又能有何办法呢,只得无奈的摇摇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人边走边聊,可当史富贵看到如山般的尸体被堆在一起,正要点火烧掉的时候,不禁悲戚地说:“刘老爷,或许老儿我这话不应该说,海盗作恶多端,自然是死有余辜,但是这么多的人当中,也不全部都是海盗,全部杀了是不是有伤天和了。”
“我也觉得都杀了有些过了,”刘子源意味深长的望了眼史富贵,“可是,他们必须都得死,因为我必须他们的鲜血来为这里的人立下一个规矩,日子过去不下去了,可以反抗,可以斗争,但是绝不能以此作为借口来杀害、掳掠无辜百姓。你刚才都说了,以这里的条件,完全可以养活十万以上的人,可他们偏偏不干,偏要干那烧杀抢劫的勾当。我只是警醒他们,但凡人类,无论世势如何,总有做人的底限,兔死狐悲,勿伤其类。不懂得这个道理的人,那是畜牲,既然他们不懂,就让我用他们的生命来好好诠释这个道理。须知,乱世须用重典,矫枉不怕过正。便用他们的死尸在这个岛上,为后人好好的树立个规矩吧。”
虽然刘子源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盯着史富贵,但史富贵仍是惊得出了好大一身冷汗。或许这位老爷说得也有道理,杀害无辜百姓,其中还有自己的同胞作为帮凶,无论如何都是接受不了的。可是,乱世?现在刚刚打退前秦侵略不久,算是乱世吗?好象是,又好象不是。
但当马三听说他得同史富贵一家子住在这个岛上的时候,立即吓得惊跳起来:“老爷,你放过我吧,那厮断不会饶了我的。”
“可是你以为你回到一城,老爷我就能饶了你?”刘子源冷笑道。
“老爷,您可千万不能这样,再说,小的也是为您立的功的,您答应过不杀小人的。”
“所以,我并没有杀了你呀。”刘子源肃然地盯着马三,“置身而处,若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放过我吗。再说那么多的财宝,你觉得我会放心让你回去?”
“可是,让小的留在这里,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马三小心的解释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再说你和史富贵也没有深仇大恨吧,为什么他不会容你呢。他都答应在这里垦荒了,你为何不能答应?可别告诉我你另有企图。”
“他一家子那么大,我可只有一个人呢。”马一的声音更小了。
“放心,我会帮你把你的家人送过来的。在此之前,我会安排人保护你的。以后这史公岛可就你们两家了,可不要再天嫌隙了喔。瞧,看到没有,我特意留了几十个忠厚老实的人给你听用,算起来你的人比他的人还多了,这样你总算放心了吧。”
马三还想说些什么,刘子源不耐烦的一挥手:“得了,不要解释了,给你们两家各一万两银子,以后碰上东洋鬼子来了,可以好好的同他们做买卖。告诉你喔,可不能再马虎了,你们的北边,可有更多的,上面的倭人可都凶蛮得很,你可要和史家的人好好合作守好了这个岛了,不要让东洋的毛鬼子占了便宜喔。”
威利诱,史、马二人总算不情愿的留了下来,好在海盗们留下的房屋器具仍在,粮食更是藏了不少,倒不虞饿着冻着,剩下的只是再派人送些粮食种子来便是了。
蒯恩觉得很不解气,仍在寻着几具海盗的尸体发泄自己的怒气,刘子源忍了忍,还是止住了他。
“算了吧,人死为大,再大的罪恶,随着他这死也就了结了。须知,善待他人,亦是善待自己。”
蒯恩似是不肯,但看着刘子源那肃然的神色,不得不恨恨扔下了手中的皮鞭。
人相残食,剐皮挖心之残酷的创举,可能不是始自这个时代,但绝对是在这个时代发扬光大的。
汉人的朝代里,几乎所有退位的皇帝都得到了善终,但在刘裕这里,却开了一个坏头。以后的皇朝更替,后人们更是以屠戮皇室人员为乐。
从感情上来说,刘子源觉得有些皇帝简直百死莫其罪,象慈禧那种使国人落后了几百年的女人,只怕凌迟都轻了。但从理智上来说,他不能容这种行为存在。因为无论那种人如此混账,但他们总是一个国家的形象所在,而国家的形象是不容亵渎了。哪怕他辜负了这份形象,自有国法处理,但暴徒般的处置方法却是在挑战人性和天理,那是绝对不能担倡的。
只是历史,会因为自己的到来改变吗?
待将岛上的琐事交待完毕,已是过了两天。眼看着天气就要转凉,风向似乎出要转向,一行五百多人,驾着三条大船,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