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皇帝,司马曜自我感觉是非常幸运和智慧超群的。
淝水之战之中,苻坚率领号称百万大军进攻东晋,但在他司马曜的英明领导下,不但成功的击溃了敌人的进攻,更迫使北方陷入四分五裂的局面之中。
从此,北方大敌已除,再也无人可以危险胁到他的皇帝位子了,他剩下的日子,只需要彻底的放松自己,同天底下最美丽、最娇媚的女人们纵情娱乐就是了。
最令他开心的是,那个骄奢悍妒,而且还嗜酒,行为粗鲁,举止不端,更擅长借酒装疯,闹得司马曜的后宫鸡犬不宁的王皇后终于死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约束自己纵情酒色了,司马皇帝的那个开心啊,就只差大声吼着“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了。”
桓玄?那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己,就算他父子几代的经营,甚至还攻入了长安城,还能怎么样,自己不是有宋王么?有宋在,一切无忧,他只需安心的做他的皇帝就行了。
更何况,玄帅的好女婿,更是凭借其一己之力,收复了关中,他司马曜一统中原,成就历代先皇所没有完成的统一大业,前程可期也。
如此又不劳心劳力,而且还能功成名就,名垂千古的皇帝,舍他司马曜,还能有谁来?他常常更因为自己拥有如此多文臣武将的拥护,以及击溃淝水之战而沾沾自喜。
司马曜觉得,若是自己不好好的把握这青春年花,好好的用好这年轻的身体,简直辜负了自己来人世走一回了。更何况,如今更有名扬天下的酒鬼酒,听说,还是桓玄那匹夫弄出来的?
司马曜一生有两大爱好,一是饮酒,二是开玩笑。
他嗜酒如命,酒喝得邪乎,玩笑开得也常常让人瞠目口呆,难以接受。某天司马曜从早上起来就觉得神清气爽,便吩咐中午在延寿堂欢宴群臣。司马曜心里痛快,酒喝得有点儿高了,说话舌头多少也有点儿不听使唤,但这都不耽误他的兴致。他站起身来,高举酒杯说:“诸位爱卿,你们说说,朕的治国才能如何呀?”
对于这类问题,群臣中一些马屁高手平时就不知温习过多少遍了,一看机会来了,喜出望外,争先恐后地抢答道:“吾主治国才能高过泰山,盖过五岳。”
司马曜听了很是受用,但似乎不太满意,就又笑眯眯地启发道:“朕可与古时哪位帝王媲美呀?”
因为群臣都带有些酒意,一时都想不起历朝哪个英明神武的皇帝对皇上的口胃,所以竟没有人立刻回答,热闹的宴会不免有些冷场。
好在青州刺史机灵,像弹簧一样从座位上站起来,高声回答:“陛下文韬武略,盖世超群,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光武帝刘秀只配当你的徒弟,汉高祖刘邦嘛,他也只能望着你的脑勺叹气。”
司马曜一听,立即眉开眼笑,当即宣布:赐青州刺史良田千亩,锦帛千匹。群臣一听,大吃一惊,谁能想到一句马屁话竟然得到这么多赏赐啊。群臣纷纷捶胸顿足,只是后悔动口太慢,话没有及时跟上,生生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青州刺史听了皇上的话,也惊得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皇上出手这么大方,赶忙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谢主隆恩,谢主隆恩!”
不料,司马曜见状,却突然一阵哈哈大笑:“爱卿不用谢了,朕刚才戏言也。朕虽饮酒过量,可心明如镜。今天群臣集会图个高兴,爱卿用假话捧朕,故而朕也用假话赏赐爱卿,这叫礼尚往来,朕与爱卿们寻个开心。”
司马曜言罢,堂上顿时一阵大笑,弄得青州刺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哭笑不得。司马曜常常为自己在不同场合开玩笑的创意而自感得意,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命运悲剧已在他的玩笑中悄悄降临了。
有美酒佳酿,有美人在怀,怎可虚度了这大好年华?
396年9月庚申日,如同往常一样,司马曜唤上了自己的宠妃张贵人一同对饮,不过三五杯下肚,张贵人已是面色绯闻,摇摇欲坠,于是极力推辞道:“陛下,臣妾实在不胜酒力,待明天臣妾酒醒之后,再陪陛下再饮可好?”
司马曜虽然好酒,但酒量酒品确实不好,一听张贵人居然拂了自己的意,立即佯怒道:“你今天如敢违抗君命,拒不陪饮,我可要定你的罪!”
张贵人自恃平时甚为受宠,亦不买账,面带恼色顶撞说:“妾偏偏不饮,看陛下定我什么罪!”
司马曜醉眼蒙胧,张贵人的不配合让他感到天子的尊严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起身冷笑一声说:“你用不着嘴硬。你已经年近三十,应该废黜了。我有的是年轻貌美的佳人,难道少了你一人就不成?”
说完话,一阵酒意上涌,忍不住大口呕吐,直吐得张贵人满身都是。左右慌忙将他扶入卧室,让他上床,昏睡过去。
张贵人自从得宠以来,恃宠生骄,从来没有受过如此训斥、羞辱,她又嫉妒成性,平日最担心司马曜再宠爱别人,废弃自己。这时,想到自己容貌将衰,司马曜已经厌弃,一时又气又恨,顿时起了杀心。她洗脸换衣后,召来心腹宫女,命令她谋害司马曜。宫女不敢答应,她厉声威吓说要处死宫女,宫女只好偷偷溜进卧室,见司马曜熟睡,就用被子蒙住他脸面,再搬来重物压在他身上。他挣扎一番,终于被活活闷死。司马曜作为天下至尊,只因酒后一句戏言而遭杀身之祸,没有成为千古大帝,却成为了千古笑柄,可笑又可叹。
中书令王国宝深夜前来,叩打禁宫的大门,打算进去替孝武帝撰写遗诏,侍中王爽拒绝了他的请求说:皇上去世,皇太子还没有赶到,胆敢闯入的人,格杀勿论!王国宝才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次日,张贵人谎称皇帝于睡梦中“魇崩”,竟得以瞒天过海,但张贵人自知瞒不了多久,趁着宫中大乱的时候,由心腹宫人领着,带着金银细软落荒而逃。
司马曜一死,刘裕感觉自己机会来了,如今朝政大权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上,他想要怎么样,谁敢反对。
再者,刘子源象一颗顽固的钉子,死死的钉在刘裕的心上,使他一想起来就隐隐作痛。上让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顶着东晋的这张羊皮,他却不敢破坏了这团结的大好局面,撤去晋朝这张大皮,随心所欲的作他想要做的事情,这一刻,他已经期待很久了。
虽然说司马家族可以说是龙朔国历史上皇族当中最残暴和最缺少人才的家族之一,但历年来受高门大族控制的皇权,仍使他们的人把握着许多重要的岗位。刘裕除了自己控制的北府军之外,文臣之中只有张无常之流为他摇旗呐喊之外,只怕没有多少人会接受他这个来自寒门的人夺取天下大统。
高级士族对他缺乏真诚的拥戴,成为刘裕的硬伤。虽然,东晋末年之高级士族在清谈率议中已变得日益无能和软弱,在现实政治生活中起的作用越来越和他们占据的要职不相称,但他们毕竟文化水平高,并且积累了一定的管理国家的经验。刘裕很明白,自己手下军事人才济济,但自刘毅、诸葛长民变为敌对势力被消灭,何无忌、孟昶等人又先后死去,政治人才却十分缺乏,不拉拢高级士族,统治就很难巩固;特别是他们社会基础深厚,使他们仍旧掌握着东晋各族的话语权。
还有两件事情,让刘裕感到,天意还没有落到自己头上来,所以,他能做的,唯有等待。
一是,当初流传谶语说:“昌明之后有二帝”,这个时代的人们尤其相信天意。既然天意注定晋室仍有二帝,那自认聪明的刘裕自认不敢逆天而行事。
二是,司马曜的长子司马德宗天性愚笨,不擅长说话,甚至连冬夏的区别都认不出来,司马曜都让刘裕摆平了,愚笨的司马德宗自然更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一番仔细考虑之后,继晋孝武帝驾崩,同年九月辛酉日(396年11月7日),刘裕同众大臣们一道,迎奉太子司马德宗继位,改年号为隆安,立妃王神爱(王羲之的孙女)为皇后,刘裕继续以宋王的身份,摄掌大权。
或许他不能改变昌明之后有二帝的天意,但以他刘裕之才,他或许可以改变这二帝的进程。
深知时间紧迫,刘裕开始加紧排挤和迫害与他不和的大臣,矫安帝诏以令外地刺史。东晋大权渐渐全由刘裕所掌握。
司马德文虽然为皇次子,却比其兄聪明一些,很快就知道了刘裕有篡位与杀害晋安帝的企图,而且晋安帝本人不辨饥寒,司马德文便随侍于晋安帝左右;后来司马德文生病,不得不搬到宫外居住。义刘裕派出王韶之在司马德文的饮食中投入剧毒,杀害了晋安帝,并报称安帝乃是暴病身亡。
刘裕本人又想自称皇帝,张五常再一次提醒他关于“昌明(晋孝武帝)之后有二帝”,并言辞恳切的对宋王说:“宋王这么多年都等了,又何必在乎这一点时间呢。且留点时间给晋室顺应天意,到时候宋王自可应天意而举事,不是更好?”
于是刘裕心悦诚服的赞叹张五常道:“本王有张大人一心辅导,大业可成也,若本王异日果有所成,定当不负张大人。”于是立司马德文为皇帝,次年改年号为元熙。
司马德文虽然忝居皇位,但皇兄司马德宗的遭遇总在睡梦中出现。他深知,如今东晋大势已去,若想保得一生平安,只有彻底放权,禅位与刘裕,或可保一家平安。
“朕自继位以来,幸赖宋王执掌内外,保我大晋百姓安宁,但朕常常自省,朕无德无能,已不堪继任祖宗之大道统,有负天下之黎民。宋王宽厚仁义,深得民心,天意已归于宋王一身,朕愿将皇帝之位,禅让于宋王,望宋王万勿推却。”
“这可怎么使得,”刘裕心中一惊,窃喜不己,却强作平静道,“皇上之位乃是受之于天,裕才疏德薄,怎堪如此重任?”
“朕心意已决,求宋王万勿推却。”司马德文言辞恳切道。宋王却之不了,在群臣的拥戴下,正式登位称帝,国号大宋。同时,册封司马德文为零陵王。
司马家使尽阴谋,窃据了曹魏之天下,却在刘裕的进之下,不得己让出了皇帝之位,可谓天理昭彰,屡报不爽。
刘裕虽然如愿的称帝,但仍隐隐感到些不安。
司马家篡魏,汉朝都已名存实亡都很多年了,朝中臣子几乎都是跟着曹起来的,几乎没有人跟随汉朝,所欠缺的只是个幌子而己,汉朝的势力根本不能对曹丕形成威胁了,优待前朝皇帝博个美名。安下遗老遗少的心,也可使天下归心。
但刘裕不一样,他篡位时,司马家还有数股力量在他的掌控之外:首先是东晋司马氏宗室还有一定力量。对他们,刘裕在代晋之前虽不断翦除,但由于当时南北对峙,不少宗室逃亡到了北方,甚至降附北方政权,这就不能不对刘裕构成一定威胁。
司马文思、道赐等逃亡后秦。姚兴任用休之等回过头来“侵扰襄阳”。后秦灭亡后,又归附了汉王。
另一宗室司马楚之因躲避刘裕屠杀,亦降北魏,并且同样被用来构成对刘宋威胁。所以崔浩曾说,宋帝最怕北魏发兵南下,因为只要北魏发兵南下,只要司马德文还活着,他们就可以挟天下之大义,重新奉司马德文为帝。
刘裕虽然打算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但却迟迟下不了决心,这时,狗头军师张无常又隆重登场了。
“初曹丕之所以留汉献帝苟活,是因为汉室虽衰落,但在民间还是很有威望的,曹丕不敢与天下为敌。但晋室自称国后,就一直混乱不堪,荒无道,不但把大好的北方丢给胡人,使我衣冠南迁,龙朔失色。晋室早已不得人心。皇上若寻机灭之,可能会有些人借机作乱,但绝对不可能引起普天下的人的声讨。”张五常的一席话,终于让刘裕下定了决心。
同年,刘裕派人以棉被闷死司马德文,葬于冲平陵,谥号恭皇帝。
刘裕终于彻底的掌握了天下大权,再也不担心有人从中作乱了。于是,他开始厉兵秣马,广置兵器,招纳人马,准备北伐中原,一举消灭妄自称大,目无皇权,滥杀无辜,阴谋勾结异邦,图谋制造分裂活动的汉王刘子源。
长安,未央宫内。
汉王几年前从安息带来数十棵苹果树,没有人看好能种活,但几年过去,苹果树不但大多成活,且早已枝叶繁茂,硕果累累。红艳艳的果子垂满枝头,让人好不爱怜。
一众小儿女们垂涎欲滴的盯着树上的果子,想要爬上树去摘,但看着娘亲们严肃的脸色,都不敢造次,只有待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拾起在上的石头砸几个下来,然后捡起苹果又很快溜走。
“这么晚了,宫里怎么还可能有猫?”汉王十分不解,好奇的钻出屋子,只见月光下,自己那几个七八岁的小子们,拿着手中的竹竿,正忙得不亦乐乎呢。
汉王不禁有些好气又好笑,抚着他们的小脑袋说:“自己家的东西,犯得着这么偷偷摸摸么,娘亲们不让你们去摘,是因为果子还没有成熟。果子,要等到成熟的时候摘下来才好吃的,你们知道吗。”
“知道了。”儿女们嗫嗫应道。
“好了,现在看样子也熟得差不多了,明天叫上哥哥姐姐们,一起上,把果子都摘了。明天晚上,我们全家开个苹果会。”汉王若有所思地说。
“好嘞,”一众儿女们甜甜的对着汉王做了个鬼脸,雀跃着跑去同其它姐妹们汇报好消息去了。
“果子熟了,来,大家不要客气,一起分享一下。”刘裕弑杀晋朝皇帝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长安。汉王召集了所有的文武大臣,还特意让人挑了几担苹果上朝,每个人面前都摆上满满一盆。
熟透了的苹果,放在盆里,光彩夺目,分外娇妍,不由让众人就吞口水。但汉王没有动,大家都不好先动。
“果子熟了,是该收获的季节了,”汉王一看大家那神色,立有所悟,率先拿起个苹果,轻咬了一口。立即一股甜润充满整个口腔,啧啧称道,“熟透的果子,确实是好吃。”
“是啊,果子,是要熟透才好吃的。”王镇恶也缓缓取过一个,轻咬几口。“我们种了几十年的树,现在也该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了吧。”
众人闻听,立即凛然而坐,期待的望着汉王,汉王这是告诉大家,终于下定决心,总算轮到自己去采取这等待已久的果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