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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1 章

第 61 章 第 61 章

今年的冬季,有点冷。

大歪在家人的联合安排下,挣扎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是顺理成章地回了家乡。中间断了半个月没有联系,然而离别之前,他不死心,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来了电话,问我是否回乡过年。他的语气十分寻常,但我听着电话,就是那样清晰地感受到了漫在他呼吸间的紧张。

不知不觉就难过了,只得含蓄委婉地告知他,今年冬天,我想找个温暖的地方度假。他沉默片刻,竟然再一次地说,我们的家乡就很温暖。不得不笑着说,我们这边是冬季的话,大约南半球那边就应该是夏季了吧!

他沉默半晌,好像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最终说了一句:“南半球啊……你们好好玩!”挂断了电话。

电话的余音缕缕地绕在耳边,默立片刻,合上手机盖,走在厨房里烧菜,忽然发现一个人做饭吃,其实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做多了,吃不完,十分浪费;只做一道菜的话,又觉得十分奇怪,想了想,终于是烧了一锅开水,丢了一把面条下锅了事。

学生放假了,校园里极安静,屋里屋外没有更多的声响,很适合做科研。一直以来,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此时终于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可用,却不知怎么地,竟然感觉到了某种过度静寂的沉闷。

不得不承认,一个人在身边呆的时间久了,骤然分离,确实会打乱某种不知不觉间渐渐形成的生活节奏,猛然间,让人有种抓不到北的慌乱,尤其这种节奏原本是通过一个较长的时段凝聚而成。

打败沉闷和慌乱的方法唯独计划,所以,立即在脑海里进行了一系列的周密安排。从第二天开始,每天晨起,绕着操场跑一圈,然后继续沿路慢跑,一直跑到城隍庙小吃里点油条。选此处的理由无他,不过有好喝的免费豆浆赠送。坐在临窗的位置上吃油条,看风景,出门到拐角的报刊亭里买一份报纸或者杂志。回到宿舍,听听新闻,开始做数据分析,中午不再做饭,到附近的西式快餐店里点东西吃,步幅用竞走的方式,沿途做扩胸运动,锻炼颈椎;中午睡午觉,下午写文章,晚饭弄成小份的菜,还是争取做几个不同的花色。晚饭后到操场上散步,然后回去洗澡,看小说,做瑜伽。

这一晚,气温骤降,暖气片又恰好出了毛病。在屋子里直哆嗦,打开了暖炉烧着还是觉得冷。左右几家邻居都趁着寒假,外出旅游去了,于是,出于安全考虑,早早便落锁,关了房门。洗完澡,选了一本十分有名的奇幻小说随手翻看,看了几页,觉得情节怪异,十分扯淡,于是又换成了一本言情小说。刚翻了个开头,便看到一句话:“她是青梅,而他,决定做她的竹马。”有这么形容青梅竹马的吗?忍不住就笑了,随手翻了几页,才知道原来女主的名字叫青梅,男主为了女主,专门改了名字叫竹马。这样看来,这个说法,倒也算得贴切了。

忽然听到门铃响,心底诧异,跻着拖鞋过去。楼道里的应急灯坏掉了,只有隔层淡薄的微光映射,透过猫眼向外张望,却什么也没看见。

第二天早起,发现门口扔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死猫,被人割破了喉咙,四肢朝天,死状很惨。原本雪白的绒毛被鲜血粘连成一簇一团,十分刺激眼腺。

周围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我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发软。好不容易才勉强收拾心情,找来报纸,扫帚,将小猫裹进报纸处理掉,又打来清水,将地面处理干净。手心有些微微颤抖,我知道自己很害怕。

下午的时候,有邮差送快递过来,里面是梁大小姐亲书的精致卡片:西西你好吗?

自从看到死猫,一直心烦意乱,此时看到卡片,心情反而凝定了。我就是这样的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反正力量悬殊太大,同梁大小姐的权势是无论如何无法抗衡的,既如此,索性不抗。她要当真存心如何,我也控制不了,大不了空荡荡来去无牵挂,锁上门,去看了一场电影。不想刺激自己的情绪,专门找了一个温馨平淡的故事一口气看完。

此后几天,例行的有各种骚扰,我通通地当作不存在,无论门口出现什么,通通只当作灰尘清扫。

这一晚,又是听到门铃响,不能不看,然而也就是看一眼而已。不料凑在猫眼上一眼,竟然看见学校保卫科的人,依稀记得好像是保卫科的副科长,姓刘。开了门,寒暄几句,这位刘副科长便说:“鲁老师你遇到情况,如何也不说一声?”跟我说了几句,大致是说有人发现我被骚扰,抓到了骚扰的人,现在正在保卫科。

一听就着急了。梁大小姐关注我这么久,一直不敢行动,我心底里隐约感觉她顾忌着梁湛的反应,不能不逼我,又不敢太逼我。如果闹到学校,却未免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赶紧过去,果然见到一个男子坐在保卫科,正是曾经给我送过东西的人。对上他的目光,皱眉,思考着应该说什么,不料刘副课长在旁热切地说:“就是这位唐先生发现了骚扰你的人……”

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意料,然后,那位唐先生微微错身,我扫了一眼,忍不住脸色大变。穿着休闲服的女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中间,抬头,静静看着我,眼神中的神色充满轻蔑,又有一丝怨恨。是明兰!

我怎么都不敢相信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看着明兰,觉得自己从心脏到指尖都蔓延着难过。然而她迅速地开口了,鄙夷地看着我,一字一句说:“鲁西你有本事真刀真枪地跟我干啊!总在我背后捅刀子算什么?”

请原谅我头脑迟钝,实在无法理解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刘副课长走上来,瞪着明兰说:“说话客气点!”

明兰扫了他一眼,眼中的鄙夷之情更盛,一字一句说:“我要跟鲁西单独说几句话。需不需要我请校长亲自打电话给你?”

明兰确实变了,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我所不认识的人。然而这么多年,确实有些话,我们该当面好好说。

刘副科长被明兰的话刺激到,迅速涨红了面皮,眼看就要发作。我赶紧走上前去,拦住他,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劝得他暂时出门,好让我和明兰单独说话。

话题一开,简直扯不清,明兰语速极快,像是一柄上膛的机关枪,开口就指责我抢夺大歪的事情,然而说着说着,她的话风竟然改变了,竟然看着我,哀伤地说:“大歪告诉我,你选择了做一个人的情妇……”

原来她已经见过大歪了!

难不成,她是替大歪主持公道来了?

面对着她的滔滔质问,我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然而竟然又一次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受了姜家伯母的一跪之托,我本心里也实在不愿再这样不明不白地继续耽误着大歪,好不容易才用“情妇”的理由将他赶走了,倘若我此时否认,从她这里泄了话风出去,岂不是又要把事情闹得更加复杂?

终究只能缄默不语,然而明兰的下一句话,又把我彻底震晕了。

她盯着我,眼神中间增加了越来越多的愤恨,一字一句问:“其实从一开始,那个你始终不带出来见我们的男朋友,就是他对吧?”

惊愕地抬头看她,见她的眼中漫出泪珠:“多可笑啊,跟了他这么多年,我竟然直到现在才第一次知道,他扣子上的LL,原来竟然是这个意思!”她抬头,含着泪水,然而十分凶戾地盯着我,一字一句说:“凡是我喜欢的东西,你通通都要抢走!我恨你,鲁西!这辈子,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就是你……”忽然扑到我的面前,抓住了我胸前的衣襟,一阵狠命地摇晃。

我被她摇得头晕眼花,更被她话语里的怨毒杀伤。

保卫科的门打开,几个保安冲进来了,迅速抓住了明兰。

刘副科长狠狠盯着她,一副预备将她上刑的模样,然而有人已经赶过来接她了。那人匆匆进来,走上前同刘副科长握手,附着他的耳朵低语几句。刘副科长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终究只得让人带着明兰扬长而去。

明兰离去前,犹自不甘心,又一次地回头,冲着我大声说:“我恨你,鲁西……”话音冲在廊间,回声阵阵!

回到宿舍,翻来覆去睡不着,思绪里老是回味着当年大学同窗时的美好时光。

匆匆数年,如何就成了这般局面?!

第二天醒转,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

挣扎着想起身,有些天旋地转。抽出体温计一量,确认是发烧了。在柜子里翻了几片退烧药吞下,昏昏沉沉又爬回床上继续睡觉。

睡梦中,觉得口渴,然后,看到他!

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站在高高的石壁上,拿着一把木瓢,将洞壁上滴下来的水放进木瓢,一滴一滴,喂给我。

水滴得好慢,嘴巴里一直觉得干。

好不容易有点清凉滑进唇间,转瞬即逝。

有熟悉而温暖的体温包裹着我,像是在金融街的公寓里。我喝了一口水,尚未吞下去,他已经俯身吻住我,拼命地抢夺我唇里浅薄的水珠,用力攫取我口中湿润的甘甜。

想笑,但怕岔了气,只得拼命忍着,徐徐地回吻他,将水珠沿着舌尖,慢慢慢慢地送过去。

太温暖的梦境,太旖旎的色彩,舍不得醒转。

如果始终不醒,他便会在那里了吧!

站在岩石上,用木瓢接住水珠,一滴一滴,喂给我!

或者……俯身,用力,抢夺我嘴里的水珠!

像是坐在了云彩上,慢慢慢慢地往外飘,周围全是他的影子,他的味道!

紧紧地抱着他,说:“不许走,不许走……”

只得梦里,才能说这样的话!

所以,一直说,一直说,只怕一不小心,睁开眼睛,现实生活扑面而来,旖旎的梦境就会顷刻间,片片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