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折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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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晴天霹雳

在岷江、青衣江和大渡河三江汇流之处,凌云大佛(即乐山大佛)巍巍而立,见证了脚下多少年的江流石转,望透了人世间多少年的田海沧桑,连大佛自己,似已堕入凡尘,浑身上下斑斑驳驳、风霜饱染了。

江面风平浪静,胡醉和慕容可人乘坐的小舟就在这风平浪静的江面上缓缓而行。几只白头的沙鸥在江面上盘旋来去,寻找着自己的食物;江面偶有一两朵美丽的水花激起,原是调皮的鱼儿跃出了水面,也许,是对水面上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忍不住跳出来看一看,却又害怕江上的沙鸥和渔翁,偷偷瞧了一眼,就马上又躲回了水中。

慕容可人坐在船边,光脚伸进微凉的水里,像个小孩子一样拍打着水花,嘻嘻哈哈地开心笑着,江面上,便充满了少女银铃般的欢笑声。

胡醉肃立在她的身边,看着江上翩跹的白鸥,看着水中欢跃的鱼儿,忍不住闭上眼睛,感受着清新的江风拂过脸庞的轻柔,多像情人温柔的手;耳中,是美丽少女银铃般动听的欢笑声和江水潺潺;他的衣袂在风中翩翩舞动,他的人,也似凭虚御空的逍遥仙士——这样的时刻太美好,美好得足以令人窒息,足以让人忘记身外的一切。

沙明拳宿鹭,天阔退飞鸿。最羡鱼竿客,归船雨打篷。胡醉现在就很羡慕在船头撑船的白发老翁,他想,等自己真正隐退江湖之后,就带着花月寒和小壶嘴,找一条江,或者一片湖,做一个打渔织网、逍遥快活的渔翁吧!船上的生活,每一天,岁月静好,静静地看时光从身前潺潺流过……

慕容可人笑声不断,开心地问胡醉:“胡大哥,你说鱼儿每天生活在这清澈温柔的水波中,一定很快乐吧?”

胡醉仰头看着大佛,缓缓地道:“我不是鱼儿,所以我不知道鱼儿的快乐,也不知道鱼儿的忧伤。”

慕容可人又撅起了小嘴,嘟嚷道:“你这个人真是不解风情,无聊又无趣。”

胡醉轻声自言道:“我是佛前一尾鱼,倏忽自来去。休问今生与来世,亦不解,金刚经中四句偈,掉尾生涟漪……我只知道自己就像这鱼儿一样,放着水里好好的生活不过,非要跳出来看看这江湖是什么样的,等我跳入江湖这张大网里的时候,再想回去,却再也回不去了。”

慕容可人轻轻拍打着水花,不说话,这个讨厌的胡醉,总是在她开心的时候说一些煽情的话。

凌云的大佛的肩上斜坐着一个人,火红的披风迎风招展,像一面大旗,也像情人手中拭泪的巾帕,远远地向谁挥舞。

胡醉并没有看见大佛上坐着的人,他是先看到了火红的披风,刚看见,这火红的披风就兜足了风,一个人一跃而起,就像一只火鸟,径往胡醉他们飞去,稳稳地落在了小舟之上。

“好轻功!”胡醉由衷地赞道,问:“阁下是……”

那人还未开口,慕容可人已抢先叫了起来:“阿京!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我爹爹身边的吗?我爹爹呢?是他叫你来找我的吗?”

来人正是阿京。

阿京看了一眼慕容可人,却并不回答她一连串的问题,伸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朝胡醉丢去,胡醉一伸手接住了,见是一只锦囊。

阿京道:“有人让我把这只锦囊交给你。”说完这句话,脚尖在水面上轻点,接连几个起落,人已到了岸上。

胡醉打开锦囊,取出锦囊中的一张纸条,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字:“乱世谱排名第十”。其它的字都是黑墨所书,唯独那个“十”字,却是血红色的。

血红“十”字!胡醉心中猛地一动,转头问慕容可人:“你认识这个人?”

慕容可人点点头:“他是……”胡醉不等她说完,便对撑船的老翁道:“老丈,劳烦你去峨眉山一趟,告诉峨嵋掌门胡醉和慕容可人先回江南了。”抛下一锭大银子,背起慕容可人,施展开“蜻蜓点水”轻功飞渡而去。

那老翁慢慢地道:“好,正好老汉也要上峨眉山去烧香拜佛……”抬头一看,却哪里还有两位客人的身影,早就不知所踪了。老翁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年轻人,做事情总是这么着急,这么急不好,该错过了多少好人好事,唉——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就会明白了。”撑着竹篙,任小舟缓缓地随波流去。

“喂!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鞋子都还没有穿呢!”慕容客人嗔道。

胡醉却哪里顾得上讲话,背着慕容可人一个劲地拼命急窜,身后尘土阵阵扬起,跑了不多久,远远望见阿京负手站着,似乎算准了胡醉会追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阿京问道。

胡醉呼呼喘着粗气,还缓不过劲来说话。

“惜饮刀客,看来你已经老了,不行了。”阿京笑着,眼里满是挑衅之色。

“这……这锦囊是谁给你的?”胡醉喘着粗气,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送信的邮差,我什么都不知道。”阿京道,从他的语气中明显可以听出来他是知道的,他故意这么说,故意不告诉胡醉。

慕容可人问道:“阿京,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我爹呢?难道不是他派你来找我的吗?

阿京笑了笑,道:“大小姐,慕容老爷他……”

“他怎么了?我爹他怎么了?”慕容可人紧张地看着阿京。

“他死了。”阿京从嘴里轻吐出这三个字来,对慕容可人来说,却无疑是一个晴天霹雳!

“什么?你说什么?”慕容可人身子不住地往后退,眼泪已夺眶而出,“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对不对……”她忽然跑到阿京面前,拼命摇着他的肩膀,“阿京,你说啊!对不对……”

阿京淡淡道:“大小姐,我没有骗你,连慕容府,都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慕容可人目光呆滞,喃喃说道,胡醉赶紧上前去扶住了她,生怕她又晕过去。

慕容可人扑在胡醉怀里嘤嘤哭泣起来:“胡大哥,他一定是在骗我,这一定不是真的,对不对?”

胡醉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道:“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一定不会有事的。”抬头盯着阿京,厉声问道:“是谁指使你给我这个锦囊,又是谁指使你来胡说八道的?”

阿京笑了笑,道:“没有任何人指使,我是来帮你的。我说的话,也句句都是实话,唉!真是可惜,江南最富有豪华的一府一庄,竟然都变成了白地,可惜呀可惜!”

“你说什么?”胡醉瞪大了眼睛。

“我说,江南最豪华的慕容府和最大最美丽的落花山庄,竟然都被一把火烧作了白地,实在是太教人扼腕痛惜了。”

“落花山庄……烧作白地……”这几个字,对胡醉而言,也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晴天霹雳!

胡醉呆住了,跪倒在了地上。

慕容可人还在嘤嘤哭泣着。

阿京看着瞬间崩溃的两个人,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不许走!”胡醉忽地掣出折花刀来,挡在阿京身前,“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活着离开!”

“我要说的,都已经在锦囊里了。”阿京冷冷地道。

“你看过锦囊?”胡醉眼中冷气森森,“那你就一定知道指使你的人是谁!”

“这天下还没有谁可以指使我!能指使我的从来就只有我自己!”

“你不说,我就杀了你!”胡醉手中折花刀秋水平铺。

“只怕你还没有这个本事!”阿京从腰畔抽出了龙舌短棍。

两个人对峙着,剑拔弩张……

慕容可人哭着跑开了,她现在是多么的厌恶江湖上的争斗,她只想离开这里,快点回到温暖家中,回到父亲的身边,但她却又是多么的害怕回去,她只希望,阿京是在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