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折花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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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狼叔

“咚咚咚咚……”县衙前的那面鸣冤鼓响个不停。县官大人急急忙忙地穿戴整齐,召集了一班衙役,问道:“何人击鼓?”便在此时,鼓声止歇了,远处传来喧闹的喊声:“有犯人越狱了!”

“在那边,快追!”

胡醉奔走正急,奔过县衙前时,他看到了一个少年在击鼓鸣冤,少年的背上背着好大的一把刀——天王斩鬼刀!

胡醉的眼睛就亮了,走到了少年的面前,看着他,也看着他背上的天王斩鬼刀。

柳惜别停止了击鼓,也转头看着胡醉,看到胡醉腰间的短刀时,他失声道:“折花刀!你是胡醉!”时隔三年,胡醉的头发和胡须都长得很茂盛了,他自己也懒得修剪。柳惜别没能认出他来,但是这把折花刀,他却无时无刻不记在心里,这把插在他们家的小木桌上,也插在他幼小心灵上的短刀,他一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

柳惜别伸手就去取背上的天王斩鬼刀,胡醉却伸出手去按住了他的手,道:“出手太慢!”

柳惜别怒道:“就算出手再慢,我也要杀了你!”

正在此时,几名捕快和狱卒已追了上来,柳惜别只看见刀光一闪,追得近的两名狱卒已捂着咽喉倒在了地上,再看胡醉腰畔的折花刀时,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出鞘过。

柳惜别呆住了,几名捕快和衙役也呆住了,握着刀,却都不敢近前。

胡醉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你跟我来。”展开轻功向远处奔去。柳惜别想了想,撒开丫子追了上去。

几名捕快和衙役还呆立在原处,看他们两人一道烟地远去了。

胡醉一路跑跑停停,一边等着远远落在后头的柳惜别。其时两个人是在东瓯(即今温州)境内。胡醉一直奔跑至雁荡山之巅才停下来,他负着手,站在山巅,任秋风吹拂他的长发与衣襟,看柳惜别时,却才爬到了半山腰。

柳惜别背着一把百十斤重的大刀,奔跑了这么多里的路,早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了,但想着父母之血海深仇,就狠一咬牙向山巅爬去。

等柳惜别好不容易爬到山巅时,已是酉时了,一轮红日挂在山头,缓缓下落,映红了半边的云彩。胡醉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悠闲地欣赏着日落,口中赞道:“雁荡山素有寰中绝胜,海上名山之美誉,果然很不错,尤其是这里的落日,我想任何人见了都忍不住会落泪的。看那晚霞,多像是情人红润美丽的脸颊……”

柳惜别喘了几口气,大喊道:“胡醉,我要杀了你!”他伸手去取背上的天王斩鬼刀,刀是取下来了,但是他的手却软绵绵地挥舞不动,“铮”的一声,天王斩鬼刀插在了地上,柳惜别单膝跪地,兀自喘个不停,一双眼睛怒视着胡醉。

胡醉从大青石上跳下来,走到柳惜别的面前,狠狠踹了他一脚,怒喝道:“起来!没用的东西!”

柳惜别咬着牙站了起来,想要提刀去砍胡醉,却只提到胸口就再也提不动了,“铮”地又落了回去。

胡醉道:“你连握刀的力气都没有,就凭你这样的轻功,这么烂的刀法,这么弱的力气,就想杀胡醉?简直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柳惜别仔细看着他,疑惑道:“你难道不是胡醉?”

胡醉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胡醉。”

“那你是谁?”柳惜别将信将疑。

“我,是你父亲的好朋友,好兄弟……”胡醉轻轻说道,声音竟有些哽咽了。

“那……你怎么也会有跟胡醉一模一样的折花刀?”柳惜别又问。

“你有没有听说过折花无情?最初的时候,这四个字是我写的,为的是要将胡醉这个大恶人给逼出来,所以,我也有一把折花刀。”胡醉骗他。

“那你究竟是谁?”柳惜别不依不饶。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父亲的好兄弟就行了。你想不想报仇?想不想亲手杀了胡醉?”

“想!”柳惜别激动地点了点头,咬着牙恨恨地道,“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想着亲手杀了胡醉,以慰我爹娘的在天之灵!”

胡醉看着柳惜别稚嫩却充满着仇恨之火的脸庞,觉得仇恨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它能将一个人完完全全地改变,让一个人很快地成长起来,坚强起来,却也能把一个人彻彻底底地毁灭。

柳惜别忽然跪在了胡醉面前,虔诚万分地恳求道:“前辈,求你教我武功,我要报仇!”

胡醉问道:“你父亲有没有教过你刀法?”

柳惜别摇头道:“没有,家父想退出江湖,不希望我跟他一样再拿起刀了。”

“那他有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下跪,不要随便求人?”

柳惜别点了点头:“有!”

“那你为何还跪着?还不起来!”胡醉的语气忽然变得万分严厉。

柳惜别却仍跪着,道:“这三年来,我从来没有求过谁,即使是在最困难无助的时候,我也没有求过。但是为了报仇,我什么都可以做,前辈如果不答应我,我就绝不起来!”

胡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实在不敢去想,自己的那一刀,给这无辜的孩子是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答应你,一定教你武功,杀了胡醉……”

柳惜别就“砰、砰、砰!”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谢前辈……不,谢师父!”

胡醉道:“你不要叫我师父,我就是一个大混蛋,你就叫我混蛋好了。”心里在说:你这么叫我,至少我心里会好过一点。叫我师父,我会很愧疚。

“混蛋?不不不!我想,我还是叫你师父的好。”

胡醉笑了笑,道:“我跟你父亲雪狼是好兄弟,要不,你就叫我……狼叔,怎么样?”

柳惜别想了想,觉得这个称呼万分亲切,高兴地道:“嗯!狼叔!”

胡醉道:“你的父亲号称天下第一杀手,我们现在脚下的这座大山,也是东南第一山!从今天起,你就在此结个草庐,住在这里,我希望你能时刻感受到你父亲天下第一的风范,也希望你能拥有像你父亲一样伟大的力量!”

柳惜别站在山巅,放眼望去,却是觉得天地更大,自己更渺小了。

“是不是觉得天下之大,自己就如同沧海一粟?”

柳惜别点了点头。

胡醉道:“当你有一天把所有的人都踩在了你的脚下,你就会觉得天地很小而自己很大了,那时候你就成功了!”

柳惜别却道:“我只想报仇!”

胡醉厉声道:“你想要报仇,就必须把所有的人都踩在你的脚下!”他看着柳惜别手中提着的大刀,拍拍他的肩,接着道:“听我的,没有错。还有,这把刀,不适合你,你想杀胡醉,就必须用跟他一样的刀!明天我下山一趟,替你去打一把短刀回来。你把刀给我,我顺便去看一看你的父母。这把天王斩鬼刀是属于你父亲的,就让它永远陪着你父亲吧!”

柳惜别道:“狼叔,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想回去看看我爹我娘。”

胡醉想了想,道:“也好,这一次看过你的父母之后,恐怕要过很久,你才可以回去看他们了,也许那一次,你就是提着胡醉的脑袋回去的……”胡醉的眼睛深沉,像狼看着月亮的眼睛一样,心里,有什么在召唤。

那一天,究竟远不远?

胡醉是不是渴望那一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