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这是水母柳氏留于世间的。在很早以前,聪慧贤淑的柳氏嫁于古唐村。这柳氏尽管十分聪慧贤淑,但还是倍遭婆母虐待,暴虐的婆母命她每日从远处挑水,以供家中饮用。更残酷的是呆毒的婆母为防止她偷懒,还给她做两只尖底的木筲,不让她在途中歇息。柳氏就挑着这付尖底木筲,辛辛苦苦,长年累月地挑水。有一天,柳氏在路上遇到一位骑马的白衣大士,大士下马拦着她,要讨水给他骑的白马饮用,柳氏虽然辛苦,挑一担水很不容易,但看看干渴的马匹,还是慨然允诺。于是大士帮她放下木筲,便饮起马来。当饮马完毕,柳氏担起一付空筲,又要去挑水时,只见那白衣大士便将手中两龙吐须的马鞭赠给她,并告诉她,你以后再不用挑水了,回去将此鞭插入水瓮之中,即会长年有水。当需水时只要一提,便会水来瓮满。柳氏点点头默默地回到家中试了一试,果然十分灵验。几天过去了,婆婆发现媳妇没去挑水,却见瓮里水满满的。这是什么原故?她想是不是媳妇有些不规,有什么男人帮她?观察了一天,也没有见什么蛛丝马迹,她又来到厨房看个究竟,到了厨房仔细一看,只见瓮中的水满满地,瓮里还插着一条马鞭。难道是这个东西在作怪吗?于是,她抓起鞭来,欲打在一旁的媳妇。谁知鞭刚被抽出水瓮口,一股大水立即顺瓮口涌泻而出。这水来势凶猛,呼啸而出,犹如江河奔腾,一下子冲走了婆婆,冲毁了房屋,危及到全村人的生命财产。柳氏见状,早已吓坏了,这可怎么办呀?于是,她急中生计,从地上拿起一个草编坐垫,就势盖在了瓮口,并用自身坐压其上。大水压住了,变成一股潺潺而出的泉水,村庄转危为安,柳氏却因此而献身,她立刻幻化成一个石人。人们说,难老泉上水母楼的水母,就是“柳氏坐瓮、饮马抽鞭”幻化而成的……
水瀛听到这里,马上又想起了老家的花花来。花花的命运,和这柳氏有多少相似之处呀,她也是累遭婆母、小叔子的虐待,长年累月地挑水呀,婆婆虽然没有给她做尖底的木筲,可挑水路上是一道大坡,哪里有歇脚的机会……
现在她怎么样了呢?他陷入沉思之中……
陈亚妮可是一会儿就叫一声郭少尉,不时地问这问那,他只好随口答应。可是亚妮和他说话,他却有时答的牛头不对马嘴。
亚妮怪他,“郭少尉,人家和你说话,你在想什么?”
水瀛怕这位小姐回去在师长旁边说什么,只好收起神来。
自打认识了郭水瀛以后,陈亚妮一下子就看上了他。她每个礼拜都要回家来的,而每次她都要求郭水瀛副官带车接送……
这位陈小姐是一位新潮青年,她十七、八岁年龄,圆圆的脸蛋,长得白白嫩嫩,十分清秀,虽然生在这样的富贵人家,但穿的还是十分朴素的学生装。在学校里她还是一位活跃分子,学校里的各种活动,她都是积极参加,在学生中影响颇大,因此不仅是山西大学学生自治会的主要领导,而且还是省****的主要成员之一。
陈亚妮回家来,却又常常要到郭水瀛的住处来,有事没事地和他交谈。
对于郭水瀛来说,陈亚妮确实是一个好姑娘。
她的谈吐,她的思想,与武文兴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自打抓来当了兵,他真还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言论,因而谈起来也很投机,非常乐意与她交谈。
“郭少尉,听我爸说,你的文章写的很好,是吗?”
“哪里,我读书少,文化低,不过是信笔涂鸦而已。”
“你别谦虚呀,你在参加师部选拔考试时的那篇《谒文庙赋》,我拜读过了,写的非常好,就是张衡的《归田赋》、曹植的《洛神赋》也不过如此。不仅文笔流畅,韵律调和,触景生情,而且言简意赅,含意颇深。特别是在后半部分,写出了‘拙身虽位鄙庸碌,儒祖之教,不敢相忘,以身报国,以才安邦。八斗五车,为国栋梁,满腹经纶,方能为佐国之将’这样的好句子,道出了礼仪之帮儒教扶国的实质。还有‘但恨学识浅,无以货帝王’、‘赋吾鸿鹄之志,赐给凌云之方,余将宏大儒道,欲到天宽地广’,更是抒发了你为国为民的远大志向。真的是好文章呀……”
听着陈小姐恳切的评论,特别是她能随口咏颂出文章中许多句子来,说明她已经非常认真地读了这篇文章,郭水瀛心里也很满意。其实,他在写这篇文章时也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笔下流畅,就随手写来了。现在,经她这么一分析,反而自己也觉得这文章的含义确有些深刻了。
“陈小姐你过奖了,水瀛我还没有那样深刻的思想认识和远大抱负,倒是陈小姐见多识广,给了水瀛过高的评价。”
“真是这样的呀,你写的就是好嘛,好长时间来,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好文章呢。我想把它推荐到《民报》上发表,不知你是否同意?”
郭水瀛淡淡地说,“随你便吧。”
“郭少尉,从你的学识看,你一定读了不少书吧?”陈亚妮又向他打听。
“很惭愧,我读的书很少。除了四书五经之类,还有些水浒、说张、兴唐传等,其它书籍接触的就少了,尤其是新书,读的更少呀。”
“那你为什么不去读一些呀……”
“我家住在乡村,那里的条件太差了,几乎没有什么书,更别说新书了。就是接触到这少量的书籍,也是曾在我的学校当先生的武文兴借我看的。”
“哦,你认识武文兴?”
“认识呀,他就在我的学校里当先生,他很有学问,教了我不少东西呢,我们还在一个炕上睡了许久的。怎么,听这口话,你也认识武文兴?”
“武文兴是太原学生运动的领袖,太原的学生哪个不知道他?那时候我刚上大学,正是‘九一八’事变之后,他是国师的主要骨干,那时他就带领省城各校的学生进行抗日宣传了……后来,由于南京政府主张‘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抗日分子受到当局的打击,他也受到了国民党省党部的通缉,许多学生被列进了黑名单。从此他也就销声匿迹了,离开了省城,原来是到了你们那里。”
说到这里,陈亚妮又介绍起了“九一八”以后,太原轰轰烈烈、接连不断的学生运动。她说的眉飞色舞,兴致勃勃。
郭水瀛听了这一切,也觉得非常新鲜。
许久,亚妮还是返回原来的话题上来,“你喜欢读书吗?”
“当然喜欢。”
“那我就给你找些书来读,我们学校有好多好多的书呢,不过,要看好书,学校图书馆里可没有,教育厅有一帮子人经常去检查,说是怕有什么禁书。其实,什么叫禁书呀?他们所说的禁书,无非是那些宣传进步思想的文字。只要有抗日呀,有反帝反封建呀,有马克思呀,有共产主义呀,这就统统都说成了是禁书。这是什么理论?难道我们抗日抗错了呀,难道中国人都做了亡国奴才好吗?”
听了陈小姐慷慨激昂的言论,郭水瀛真感到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本来,在郭水瀛心中,以为她不过是一位官宦之家的娇小姐,没有想到她的思想竟是如此的敏锐。他有点羡慕她了。自己怎么就不能有这样的思想呢?原来,武文兴还想推荐他加入共产党组织,引导他走进革命的队伍中来。因为爱情的波澜,家庭的曲折,他错过了这个机会。可是,现在他能有自己的思想吗?不行。他成了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师陈师长的秘书,师长的思想就是他的思想,师长的指示就是他的思想,他成了一个机器。
果然,过了一个星期,陈亚妮给他带回好多的书。
当然,大多是文艺作品,左拉的《崩溃》、莫里哀的《伪君子》、雨果的《悲惨世界》,特别是还给他带回了俄国作家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和果戈理的《死魂灵》、苏联作家高尔基的《童年》等,还有中国作家鲁迅、茅盾、巴金、叶绍均等人的作品。在这其中,还夹有一本《共产主义ABC》。
亚妮神秘地指着那本《共产主义ABC》说,“这可是禁书,是不可以随便看的。不过拿到咱们家来,是没有人敢来查的。你要喜欢看,可以看,不喜欢呢,我就拿走。”
这本书名,武文兴给他多次介绍,今天得以一见,他能不喜欢看吗?
水瀛非常高兴。亚妮拿回来的这一堆书籍以前他都听武文兴介绍过,只是没有机会读到原著,现在能有机会读到原著,当然是爱不释手了。
陈亚妮见郭水瀛的高兴样子,她心里也十分高兴,于是,便调皮地说,“郭少尉,你先别着急看书呀,以后有的是时间,你慢慢看就是,想看什么,我还可以给你拿回来的。我给你借来这么多书,你也该想想如何感谢我呀?”
水瀛看看亚妮,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知亚妮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吱唔了一阵,说:“你想让我怎么感谢呀?我真的衷心地感谢你。”
陈亚妮笑笑说,“光嘴上说感谢是不行的,你还要……有实际行动……哎,这样吧,我让你陪我学骑洋车。”
“学骑洋车?哎呀,这恐怕……师长那里还有事哩,我……”
“没事,我已经给你请假了。”
亚妮是陈师长的掌上明珠,陈师长四个孩子,最宠爱的就是她了。既然她这么说,郭水瀛也就只好陪她去了。
陈亚妮推出一辆德国造的“奥斯特”洋车来。这洋车子是个稀罕东西,原来在乡下时,水瀛可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到了太原以后才看到,当时他感到非常新鲜,这东西怎么这么怪呢?两个轱辘,一前一后,怎么就能走呀,为什么不会倒呢?乡下的车,那车轱辘可都是左右并排的呀。
郭水瀛只好陪着她,来到仓库大院里,学起骑洋车来。
这个院子是个普通物资仓库,院里没有人住,门口只有门卫把守。
他俩来到这里,院里当然只他俩人了。
陈亚妮说,“郭少尉,我来学骑车,你帮我扶着这支架,可是牢牢地抓住呀,不然一旦失去平衡,可就把我摔地上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水瀛答应着。
“摔坏我了,可不饶你呀。”
“你学吧,我会小心的。”水瀛心里有些紧张,真的失手摔坏了小姐,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亚妮歪歪扭扭地上了车子。
郭水瀛双手紧紧地抓着支架。他不敢松手,万一真的摔着小姐,那可真是不好交待。就这样跟着走呀、走呀,一会儿水瀛累的满头大汗。
“郭少尉,咱们休息一会儿吧,看把你累的。”亚妮见水瀛满头是汗,她下了车子,从身上取出一块洁白的香帕来,递给了水瀛,“给,擦一擦汗吧。”
“不用了,谢谢陈小姐。”
“早让你叫亚妮嘛,还要叫小姐,再这样称呼,我可急了呀。”
“对不起,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亚妮说,“郭少尉,你也来学一学吧,我帮你扶。”
“不,我不学……”水瀛推辞着说,他已经知道了扶车子的苦楚,哪里能让亚妮给他来扶呢?
“看你,你现在已经是少尉了,而且马上还要晋升,可你连个洋车都不会骑,别人不笑话你吗?现在这可是时髦呀,来吧,不要扭捏了,你就来学一学吧。”亚妮连推带拉,把水瀛推上了车子。
水瀛也只好学了起来。他上了车子,感到浑身的不自在,摇摇晃晃地,两只胳膊越使劲,越是摇晃得厉害,这时他才感到学骑车,比扶车子更累。没有多久,便浑身是汗了。她不知道亚妮刚才怎么就不出汗呢?
学了一会儿,郭水瀛有点支持不住了,他说,“哎呀,休息一会儿吧。”
“不象个男子汉,看你那样子。还是我来骑。”
他们俩又换了个儿。亚妮骑在上面,水瀛照旧扶着。
突然,车子一扭,倒了下去,水瀛使劲拖,也拖不住了,亚妮从车上摔下来……
水瀛正在着急之际,亚妮一下伸手过来抱住水瀛的脖子,水瀛也担心怕摔坏亚妮,急忙去抱着她……车子倒了,亚妮却被水瀛紧紧抱住。
这个动作是在无意之中做出的。
水瀛吓了一跳,他紧紧抱着亚妮,生怕将这位尊贵的千金小姐摔坏了,那可怎么交待?
许久,水瀛才从惊慌中醒了过来,哎呀,他怎么能这样冒昧地抱搂陈小姐呢?这太不象话了,他红着脸,急忙撒开手,可是亚妮还是紧紧地抱着水瀛的脖子。
“陈小姐……”
“什么?”
“亚妮,没事了,你……”
亚妮红着脸笑了……
“水瀛,你真傻,傻的可爱呀。”
亚妮一边说着,一边才轻轻地松开了手,她站在那里,两眼直直地盯着水瀛的脸,直看的水瀛浑身不自在起来。
此时,水瀛才意识到什么,亚妮是爱上他了吗?这动作是她故意做的吗?他该怎么办?他想尽快避开这个场景。他不敢再让这种情感发展下去,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他一直想着他的花花,他已经作出了终身的决定,他的爱,这辈子已经交给花花了。可是亚妮如今倾慕于他,这怎么办呀?再发展下去,他会伤害她的……
水瀛装作什么也不理解似地,“亚妮,没有摔着吧?”
“没有事的。”她把水瀛本来是绕弯子推辞的问话,理解为一种关心。
她心里高兴极了,“水瀛,还是你来学吧。”
水瀛骑在车上,亚妮一边给他扶着,一边说,“你不要紧张,身体放松,一会儿就能掌握了平衡的……”
果然,按亚妮的指挥,一会儿水瀛便能骑着走了。
“好了,你看,这不就行了吗。不是什么难事呀。”亚妮说。
水瀛不知道,原来亚妮已经撒开了手,他学会骑了。
可是当他知道亚妮撒了手,心里一紧张,便倒了下来……
亚妮跑过去扶着他,“你看,好学吧。一会儿就行。来,我给你示范一下。”
说着,亚妮一下骑上车子,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哦,原来亚妮早已会骑了,她不过是变着法子要和水瀛来接近呢。刚才的摔跤,原来是亚妮专门制造的一个假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