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水花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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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坐了大半夜汽车,水瀛被拉到了太原亲贤村附近的二营盘。

水瀛现在可是什么也弄不清了,我这是在哪里呀?我怎么回家回到这里啦?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看周围,全是陌生人,都穿着老鼠灰的服装,身背长枪在那里训练。他才慢慢地省过神来,原来他已经被拉当了兵。他作了许多努力,原来想带着花花去参加红军,可没想到被抓到太原进了晋绥军的军营。这可真的是阴差阳错呀。

我怎么才能逃出去呀?

水瀛心里苦极了,他恨那两个拦路抢劫的,恨抓他当兵的人,更恨自己的苦命,可是现在有什么法子呢?四面的墙那么高,现在他是插翅也难飞出去呀!花花怎么样了?十五黑夜花花等不到他不知会出什么变故,他的心更是像刀剜一样的疼……

每天早上,他们这些新兵排起队来,接受那些长官们的轮番训话。当然,讲的都是军队的纪律。这个不许,那个不许,条条框框特别多,一下子那里能记得住?况且说,水瀛这心里头一心只想着回武乡、回东漳镇,八月十五夜,他要带着花花,离开她的那个虎狼窝般的家……

八月十五马上就要到了,可是,这一切早已经成了梦……

花花现在怎么样了?她知道我遭了抢盗?她知道我被抓了丁?她知道我现在被抓进了军营?她是不是还在村口等我?她是不是恨我失约?她……

长官们训完话之后,便将他们这批新兵分到连队。

然后,让他们换衣裳,一批新兵全部穿上了土黄色的军装。就这样,郭水瀛便成了阎总督手下一名晋绥军的士兵。

“咱们这是在哪里呀?”

换衣裳的时候,水瀛悄悄地向身边的一个士兵打听。

“你是被抓来的吧?”那个士兵反问。

“是呀。”

“哪一天抓的?”

“昨天。”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郭水瀛。”

“哪里人?”

“武乡人。”

“哦,我也是被抓来的,名叫郑三儿,是和顺人。不过,我比你来的早了,已经有十来天了。”

“咱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呀?”

“这里是太原,往北不远就是太原城。咱们这可是在亲贤村附近,这是晋绥军新建的二营盘。”

“你愿意在这里吗?”

“嗨,愿意?谁愿意在这个鬼地方。”

“那十来天了,你怎不跑呢?”

郑三儿长叹一口气,在他耳边关切地说,“水瀛呀,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给你透露一下,以后可不敢再提这个‘跑’字,刚才你没有听训话的内容吗,如果谁敢逃跑,抓回来就是军法处置,不懂军法处置?那就是——枪毙。前天,我亲眼看见一个逃跑的后生,被抓回来军法处置了……”

“啊?”水瀛一听,连他刚才的问话也感到后怕,这是遇上了好人,要是遇一个能打小报告的,汇报到长官那里,说不定就因这一句话会没命的……

换完服装,各班整队,这时走过来一位排长,马上把全排新兵都召集起来,开始训话:“各位新兵,今天我们这个排就算正式组建起来了,咱们这个排,是个新兵排,编号是二十九师三二四团六营五连九排。我姓陈,我们的师长也姓陈,所以,以后我们对外就说是陈师属下。我们这个陈师,是阎总督的王牌部队,我们每一个士兵,都应该为我们被编进这个王牌师而感到骄傲,感到自豪。我们在今后的训练过程中,都应该刻苦努力训练,掌握军事要领,以保持王牌的光荣称号。下面我宣布军营纪律……”

就这样,水瀛只好每天都在军营中受训。

他再也不敢向周围的人们提逃跑的事了。军法处置,那可是要杀头的事情呀。可是,偷跑的念头,一直在他的心里没有断过,每到夜晚,劳累一天的士兵们都在呼呼入睡,可是他一闭上眼,就想到还在东漳寨魏家受苦的花花,不知现在成了个啥样子?怎样才能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呢?

八月十五早已过去了,在花花面前他失信了,没有能在那个月儿圆圆的夜晚把她引出来,带着她从寨北那条僻静的小路上逃走。在原成均面前他也失信了,成均要带他与花花一起参加红军,到了那里可就是穷人的天下,整天可以心情舒畅地跟着红军闹革命。可是现在这算个啥呀,见不到自己心爱的人不说,说是当兵,其实和关了禁闭一样,没有了一点自由。一想起这个,他的泪就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真后悔呀!他想的太天真了,他要去挣钱,挣到钱再带着花花远走高飞,去一个遥远的地方好好地生活,一个多么美妙的想象,可是他挣的钱呢?被土匪抢了,他引的花花呢?完全变成了空话,不仅这样,而自己又陷身于军营之中,成天就这样在此搞军事训练,人成了一只笼中的鸟,没有了一点儿自由。

他真后悔呀!如果当时听武先生的话,把他介绍到南路去搞革命多好。带着花花,一边打个工挣点钱养家,一边搞地下共产党的活动……

这一切都成了泡影,这个机会永远不会再来了……

他每天这么想呀,想呀,人很快消瘦了许多。

怎么办呢?如何才能逃出去?他苦思冥想,忽然,有一天,水瀛又想到他的东家裴玉珊还在太原开着商号,为什么不想办法去那里让帮他传个信呢?

那个商号叫什么呀?在什么地方?太原城这么大……

他尽力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

“禄兴居”,对,就叫“禄兴居”。那一年他还小,他爹曾到太原给店铺盘点过,好象听爹回家时说过,在太原禄兴居盘货,是在……叫什么钟楼街。

他想起来了,就是“禄兴居”,就是钟楼街。

他找来纸笔,在灯下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书信,他慢慢地藏好,然后便去找长官请假,他提出要进城里转一转买点东西。

“报告陈排长,郭水瀛有事想请假一次。”

“请假干什么呀?”陈排长拖着官腔问道。

“我、我想进城买点东西。”水瀛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千万不敢让排长看出他心里有什么鬼胎。

“郭水瀛,军营的规定你就没有记住吗?刚入伍的那天,我可就在你们面前宣布了,出门必须五人以上一组,并有一名班长带领,相跟着才能准假出去,并且相互作保,一旦有人逃跑,回来的人将要受到军法处置。”

“……”

“等报名人数达到五人之后才能准许出去。”

水瀛不敢回嘴,点点头退了出来,只好静静地等待。

第二天,接到通知,允许他进城。

郭水瀛悄悄地把早已写好的书信带上,与其它四位士兵一起进了城。一路上,他向人打听,钟楼街在什么地方?

“哎呀,小老弟,看不出来呀,当兵才几天,你就想去那个地方了?这也是天性呀,哈哈……”一个士兵这样说。

这个士兵的回答,使水瀛摸不着头脑,那是个什么地方呢?他不敢再问,怕回去报告了,受什么军法处置。

原来这钟楼街是太原最繁华的地方,特别是钟楼街与柳巷相距最近。而柳巷全是妓院。士兵们进城,都是想到柳巷的妓女院里转一转,去那里调调情,嫖嫖妓,去发泄军营里的憋闷,只是都不说出来,人们一问上哪里去,都说是钟楼街。

现在,郭水瀛打听想到钟楼街去,他是想去找“禄兴居”,好让老板帮他给家里传个书信,他哪里知道被同行的士兵们理解为他要去逛妓女院了?

见他不敢说话了,其他的士兵都笑了起来。

又一位士兵说,“没有啥,小老弟,年轻人嘛,找个妓女还不是正常的事情?咱弟兄们可都要去那里的,******当兵的苦呀,长官们都成天和太太在一起,咱们呢?光棍一条,不找个女人玩一玩,这心里闷呀。我是觉得你当兵还没几天,一分钱没有,要是想去耍霸王货,那闯了祸,哥们可担当不起。”

这下他才听明白,原来他们说的和他想的是两码事,这才放了心。

他笑一笑说,“哪里,哪里,兄弟哪里能去办那个呢?我这身上可是一分钱没有呀,去了也是只能看看。我是有个老乡在钟楼街,想去和他说个话。”

“那好说,咱们都要去钟楼街。”

“哈哈哈哈……”

这时又一个士兵说,“不过,既然我们一起出来,咱们相互担着责任,也不敢让你一个人去找老乡呀?万一……这样吧,我们先陪你去找你的老乡,然后你随我们去妓院开开心,怎么样?”

“好,好。”郭水瀛只好答应。

很快,他们来到了“禄兴居”。

郭水瀛进去找掌柜的,掌柜的见进来五位大兵,也怕有什么麻烦事,急忙迎出来说,“欢迎各位,那位老总找我有什么事?”

“你认识郭有才吗?”郭水瀛打问道。

“那个郭有才?”

“武乡的郭有才。”

“哦,认识,认识,当然认识,不是我们东家的大管家吗?”

“掌柜的,那你这里就是武乡裴家的商号了?”

“是的,是的。”

“老板,我是郭有才的儿子,现在在太原当兵,想请你帮我个忙。”

一听是郭有才的儿子,老板更热情起来,“好,好,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设法把这份给信捎回去。”

水瀛看看和他相跟的几位大兵,也没有注意他说话,这才小声地说,“我是让抓来的,你千万帮我这个忙呀。”

“哦,好办,好办。来,快请进来坐坐,喝点茶。”

可是其他人都说,“快点走吧,那儿事还多呢。”

他们早已急不可待了,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