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众人意犹未尽地分别回家去了,第二天天一亮,就听梅庄那边的村民说,那陶家的小儿子,现在竟然活蹦乱跳的了,看上去,丝毫不像刚生过病的人。所以村民们都竖起大拇指说:“罗大仙果然厉害,那鬼被他从坟头抓出来,两口就吃了。”
听到关于罗大仙的传闻,闫马克坐着,半天不肯声。刘胡子问他:“老马,想啥呢?”
闫马克回头:“我在想罗大仙吃鬼的事。”
“恩!我也在想,罗大仙这一手真棒。”刘胡子一脸崇拜地说。
“胡子,你说,他会不会是耍小把戏,骗人的?”
“可陶家的小儿子,不是已经好了吗?”
闫马克笑笑,“这招咱们以前不是用过吗?找托啊?”
刘胡子的脑袋这时才清醒一些,“有这个可能。或者就是罗大仙,真有些本事。至于吃鬼的事,估计是搞点噱头,不然,别个也没那么大的兴趣了。”
闫马克站起来,“这事儿,你看我的。”
中午,罗大仙在我三姑姑的带领下,带着一些做法用的东西来到了闫马克家。在闫马克家四处看了看,罗大仙脸色青黑地跑出来,坐在院子里喘气,用吃奶的力气对闫马克他们一家子说:“你们家的鬼很厉害,今晚,先让我吃了再说。”
夜里,我表哥他们村上的所有村民都来了。听说罗大仙在闫马克家,村民们哪里肯错过这样的热闹。天刚黑下,罗大仙早早在闫马克家吃饱喝足以后,就开始做法了。像在陶家那样弄了一通,罗大仙跳起来,对闫马克说:“你老爹的坟头上有问题,且让我去把那鬼抓来。”说完,风一样跑出去了。
众人一直追到我姑父的坟头,在那儿,罗大仙从坟头刨了半天,才刨出一个灰白色的小人,然后,在夜幕之中,他一口就把小人给吞进了嘴巴。不过,接下来,就是罗大仙捂着喉咙,表情痛苦且复杂。刘胡子悄悄地对闫马克说:“老马,是不是你们家的鬼太厉害了,你看,罗大仙一点都不高兴,好像吃了半天,也没完全咽到肚子里去。”
闫马克拉着刘胡子和金老几从人群中走出,然后把嘴巴放在他们耳朵边轻轻地说:“他能舒服吗?他的小人,面捏的,里面放着芝麻糊,早被我掏空吃了。”
刘胡子惊恐地看着闫马克:“那罗大仙现在吃的?”
闫马克停了一下,才说:“里面是稀溜溜的鸡屎!”
刘胡子和金老几听了,搂着肚子笑了半天。人群中的那罗大仙,则捂着喉咙,伸了好多次舌头,才把那小人给吞下去了。之后,只见他灰溜溜地在我姑父的坟头磕了几个响头,才起身,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回去了。在走之前,我三姑姑把他拦住,“大仙,你看,我们家的事情,怎么样了?钱还没给你呢!”
罗大仙满头大汗,筋疲力尽的样子:“你们家的鬼,很厉害,我奈何不了。钱,钱的事情,就算了。我罗大仙,事情没办好,从不收钱。”
人群散去,回到家里,已经是大半夜。刘胡子和闫马克他们坐在院子里嗑瓜子,我三姑姑说:“闫克子,咋们家,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了。你看,罗大仙,今天都没把鬼很镇住。”
闫马克大笑,“狗屁罗大仙,我一看就是假的。他吃小人,我以前还吃过活人呢。”
我三姑姑这才恍然大悟:“现在,真正的大仙,太难找了。”
刘胡子也说:“是啊!咱们都是山寨的,真的,估计打着手电筒也找不到。”
闫马克抓了抓脑袋:“其实抓鬼不难,讲究四个字:对症下药。”
刘胡子就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那样看着闫马克,兴奋地拍了拍闫马克的大腿:“老马,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老哥我看到你在复活,不错,你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金老几眼睛也一亮一亮的,“克哥,带着咱们,去干票大的吧!”
我三姑姑用手在几人眼睛前晃了晃,愕然问道:“你们几个,是不是吃错药了?”
闫马克郑重地站起来:“妈,这些年,我想清楚了,我要的是什么。”
我三姑姑莫名其妙地望着闫马克:“你要的是什么?”
“要的是个活法!既然活着,肯定要有个活法。我以前,是路走断了,就觉得,人生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看到李重阳,还有罗大仙他们,我知道,每个人,其实都应该有他们的活法。不管做什么,总要做出一点名堂来。胡子,还有老几,我现在已经把头绪理清楚了。打今儿以后,咱们就要认认真真做事,不能拔鸡毛哄鬼,得过且过。”
闫马克的一番话,让我三姑姑激动得快要哭起来。想想,这些年,闫马克都是个什么样子。在他还没出事以前,人们遇到我三姑姑,总会说:“三姐,你真厉害,在咱们这穷山沟里,孵出了这么一个大学生。清华大学啊!”可后来呢,后来人家碰到我三姑姑,都会问:“三姐,你们家马克现在怎么样了?人家说,他是在清华猥亵女学生,被学校赶出来的,是不是这样?噢,也有人说,是他参与闹事,一边游行一边还喊口号。”
我三姑姑呢,为了避免麻烦,那会儿,正在风浪尖口,经常有很多不明来路的人跑到他们家搞调查,所以我三姑姑就一口咬定,我表哥闫马克疯了。而此后,我表哥闫马克也真就不务正业了,整个人神经兮兮的,这里晃几天,那里晃几天。晃来晃去,天还在,日头已经不在了。瞧瞧现在的闫马克,胡子拉扎不说,头顶上都渐渐的,冒出一些白头发来了。我三姑姑心想,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家整个家庭,都完蛋了。想想,闫马克也才四十不到啊。
当天晚上,三姑姑把家里腌制好的猪大肠拿出来,洗了煮成一锅,分给刘胡子和金老几他们吃。几人把肥肠往木桌上一放,又倒了几杯小酒,边喝边聊。
我三姑姑问闫马克:“闫克子,今后你有什么打算?跟妈说说。”
闫马克将几段肥肠放在嘴巴里嚼着:“听说明天,电视台的节目可以出来了。胡子他们在我们家,我们一起看完节目就走。至于去哪儿,老妈,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我向您保证,我这次出去,做的是大事,也是正事。这事儿做好了,不愁没钱赚。”
刘胡子喝了两杯酒:“老马,不管你做什么,我和老几誓死追随!”
几人喝到快要天亮,才去睡觉。然而,闫马克刚睡下不久,就发现屋子里有人在哼歌。他悄悄地起身,结果就看到两个女子正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摇着身子,笑眯眯地哼小调。
这次,闫马克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静静地回到门后面,看着那两个女子。大约半个小时后,穿白色衣服的女子从窗子里跳出去了。而那穿红色衣服的女子,则晃了一晃身子,整个人就像一张纸一样,飘到了沙发下面。然后,屋子里又静下来了。
天亮以后,闫马克从卧室里走出来,脸都没来得及洗,就跑到客厅里,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那红色的沙发看。过了一会儿,刘胡子过来了,“老马,看啥呢?”
闫马克摇头,“没看啥,待会儿,等着看电视吧。”
到了中午十一点左右,电视台的来电话,通知闫马克他们,节目在十二点,准时首播。十二点还未到,我三姑姑,闫马克和刘胡子他们都挤在了沙发上,把频道调到当地电视台,兴奋地等待着节目的开始。“老马,我从来还没上过电视呢,不晓得,待会儿,出现在电视上,是什么样子。”
金老几歪着嘴巴:“我妈妈要是在就好了。”
我三姑姑帮金老几整了整衣领:“没事,大妈我在就好。你们几个,我早当儿子看待了。这些年,别的都嫌弃闫克子,和他交往,怕惹事。只有你们哥两个,一直拿闫克子当兄弟。有你们,闫克子才没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