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俊聊了一会儿,我心里的假想就被打消了。次声波确实很可怕,但是想让它变成一种毁灭世界的东西,几乎没有任何可能。除非是有一个疯子同时制造出一百万台次声波发生器,然后安放到地球上有人聚集的地区,然后同时启动设备,发出次声波。
“我该做的事做完了,哥们儿,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张俊在那边喜笑颜开,可能也是因为把问题给我搞清楚了,解了一块心病。
“这几天有点点忙,过段时间吧。”
“马上就过年了,都消停消停,好了,我手里工作还没做完,先挂了,回聊。”
挂掉电话之后,苦恼和困惑仍然挥之不去,这件事果然是大坑连着小坑,一个谜题解答了,下一个谜题随之而来,我想,如果在没有揭开终极秘密之前,这些谜题来来回回就是一个死循环,陷进去就跳不出来。
李富生知道这些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把问题先放到一旁了,以我的能力,能独自摸索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我下床洗了把脸,然后到火炉旁边跟邝海阁一起喝熬的很苦的茶。他默默的喝茶,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对我道:“你觉得,把小地痞放在我们的队伍里,安心吗?”
“没有办法。”我喝了口茶,皱皱眉头道:“在湖南的时候他刚帮了我们忙,现在跟过来,也不好直接把他给赶走。”
其实我想说的是,那个让我心里不断产生温暖和眷恋的中年女人,还在文哥他们手里。我不想把事情做的太过,就是顾忌这些。
“我感觉一直让他留着,最后会坏事的。”邝海阁道:“我不能做主,这只是个建议。”
“恩。”我点点头,其实从小地痞在地洞里和李富生发生争执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跟他永远不可能走到一条线上。小地痞这个人该怎么评价?他从出现开始,好似一直在帮我的忙,但是他和李富生是不一样的,李富生是很神秘,然而他给我的感觉就好像一片清澈的水,我能够看到他真实的心性。
可小地痞就不同了,他像一团雾,我能看到的只是表面,至于更深的东西,我察觉不到。我慢慢端着杯子,在考虑这件事,如果我的心里一直有顾忌的话,这将会是我最大的一个软肋,会被文哥他们不遗余力的利用。事情到现在,每走一步已经非常困难了,出了问题的话,耽误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生命。
“等他们回来,跟小地痞摊牌。”我想了一会儿,道:“事情没有真正弄妥之前,不许文哥的人参杂进来,让他走。”
邝海阁一切都是为我着想的,对我的意见很赞同。我们两个在屋子里聊天,中间又吃了顿饭,到了傍晚的时候,李富生他们回来了,和之前判断的一样,地下空间里没有深坑,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不合适的地方。我并不担心所有的出路都被截断,李富生肯定还有其它方案,但是来回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有些可惜。
我们不打算在矿场过多的停留了,所以李富生他们回来之后,一边吃饭一边就商量,明天离开这里。邝海阁在旁边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对小地痞道:“这边的事情算是做完了,暂时不用你帮忙了。”
反正邝海阁就是直人,赶小地痞走也不会拐弯抹角的说,小地痞放下手里的饭碗,看看邝海阁,又看看我,接着再次把目光放到邝海阁身上,道:“是赶我走?”
“你是王炳文的人。”邝海阁道:“王炳文跟我们不是一条路的。”
几个人正吃饭,全都停下来了,小地痞盯着邝海阁看了半天,摇头笑了笑,点上一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问我道:“你也是这个意思?”
“这样是最合适的,我们单独做准备,其实速度会比两伙人联手的快。”我道,事实就是这样,如果小地痞继续留下来,以后的行动里面要是真发现了什么东西,他可能忍不住就会动手去抢。
“是暂时让我走,还是合作终止?”
我默然,说心里话,我对玉姨没有一丁点好感,而且很恨她,我不可能忘记陈雨在屏幕前一下子倒地时的情景,想起这个,我的心口又是针扎一般的一阵刺痛,那种疼痛让人觉得几乎喘不上气。
“告诉我,是暂时让我走,还是合作终止?”小地痞很在意这个问题,我并不是队伍里的主事者,但是他却一直在问我,他知道,他们手里的把柄威胁不到别人,只能用来要挟我。
我讨厌这种要挟,愈发对这次“合作”厌恶,但是顾全大局,我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勉强道:“只是暂时的,等着解除诅咒救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等做好准备,会通知你们。”
“我明天会走。”小地痞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最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人拦他,玉姨需要活命,我们也不担心小地痞他们在这个时候找我们麻烦。但是我看着小地痞渐渐消失的背影时,总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第二天,我们从矿场离开了,鲁杰那帮人已经等了一段时间,可能都有点着急,需要见面安抚一下。所以趁着这个机会,我跟鲁杰联系,让他们过来见见面。小地痞跟我们到了酒泉之后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没说什么话。
我等了一天时间,鲁杰他们几个为首的人都到了,经过前一次对付赖叔的事,我们之间的关系融洽了一些,不管他们是不是因为想活命而暂时委曲求全,反正对我都很客气。我跟他们谈了谈,说事情正在进行中,这个时候急不得,让他们安心等待。我们下一步的行动地点还是在西北地区,几个老家伙嘴上说不急,其实心里火烧火燎的,来了就不走了,分别打电话把手下的人都搬到这边来等着。
李富生决定下一次的行动地点还需要考虑,综合各种情况分析,找一个最合适的地方,所以我也得空能够清闲两天。在过去,我是从来不肯安静的一个人,我喜欢热闹,这可能是我潜意识里不愿被冷落的天性,但是现在,我喜欢独处的感觉,一个人默默的望着窗外发呆,心境能够暂时平和那么一会儿,这已经非常难得了。临近年关,寒冷的西北城市里,一入夜就几乎看不到人了,我抽着烟,慢慢的眼角就有点发涩,我不知道是不是想家想父亲了,记得在过去,不管有多忙,每年过年的时候,我爸还是会抽时间陪我几天。尽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话也不多,而且当时自己并不觉得父子相处有多愉快,可是现在回头想想,那是多么珍贵又难得的时光。
我站在窗前,向楼下望着,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什么都不想。站了大概有半个小时,连着抽了几支烟,我就打算早早的睡个好觉。
但是在我将要转身离开窗户的时候,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身影是从街道的另一端慢慢走过来的,长街的路灯坏了好几盏,所以一直到身影走到楼下的时候,我才发现。
身影就在窗户对面的街边站住了,那里恰好有一盏路灯,昏黄的光线撒在身影的身上,那一刻,我的视线完全凝固了,手里的烟在慢慢燃烧。
这道身影对我来说是那么熟悉,但出现的又那么不可思议。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是一场梦,或者说,是一片幻象。
路灯并不亮,窗子距离对面的街道有一段距离,这让我的视线出现了问题,我好像能看清那个身影,却又看的那么模糊。
陈雨,是陈雨吗?路灯下的身影那么纤弱,路灯的光线让她的脸庞带着一圈朦胧的光晕。我的手顿时紧紧扒着窗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死了,毫无疑问的死了,我清楚的从屏幕中看到她被一枪打中了头部,殷红的鲜血甚至模糊了我当时的视线。
如果陈雨死了,那么此刻站在路灯下的,会是谁?
我浑身轻轻颤抖了一下,甚至想马上从窗户跳下去,跑到对面去看一看。但是冲动产生的一刻,我知道这样不行。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切都要小心。我难得的保持了一回理智,我的视线离不开路灯下的那个人,伸手拿出电话,让隔壁的金瓶梅过来。
金瓶梅不知道有什么事,但听出我语气很急,挂了电话就和赵英俊一起跑了过来。我指着路灯下的那道身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路灯下的人影一直在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她仿佛也在抬头凝望着这边的窗户,我不知道她能否看到我。
对于陈雨的事,金瓶梅是知道的,当他看到路灯下的人影时,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你想去看看她吗?”金瓶梅问道。
“想。”我的眼角本来就有些发涩,这时候望着路灯下纤弱的身影,我几乎忍不住想要掉泪了:“我想去看看。”
“我理解你,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也会去看看的。”金瓶梅拍拍我,把自己的电话拿起来,道:“我打电话安排,你可以去看她,我们会跟你一起去。”